大约是没想到会在他脸上看到意外,范敏堂骄傲地挺了挺胸,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也好,我随你去看看。”
李流光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考虑到蒸汽纺织机将是安北新的财源,李流光并不介意花点时间满足范世杰的要求。更何况作为他手下的首席工程师,确保范世杰工作开心,也是李流光这个老板的职责之一。
他唤来伺候在外的蔡伸吩咐了几句,跟着范敏堂离开了工坊。
因着计划中的纺织厂员工人数不少,想要把纺织厂塞进工坊院内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又因为纺织厂的员工从管事到工人全部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杜谦想来想去特意在离着工坊不远的地方圈了一块地,并从云中城招募了一批人手,加班加点地赶建着纺织厂。而范世杰要调试纺织机的地方,正是新建纺织厂的院内。
一出门,范敏堂便道:“小郎君,我们坐车去吧。”
工坊门口,黑色的蒸汽动力车静静停在那里。李流光一个恍惚,好似回到了前世的生活。比起骑着马吹着冷风,李流光显然更愿意坐车。不过坐车也不是全然享受。这个时候,车载暖气尚不知在哪位术士的奇思妙想中,冰冷的钢铁壳子内,也只是比外面少了一道吹风的程序。
当然作为万恶的统治阶级,无论是李流光还是范敏堂都不像是会委屈自个的人。果然等李流光上了车,便发现车内铺满了各色暖和的毛皮,几个j-i,ng致的炭盆点缀其中,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李流光选择坐到了副驾驶,范敏堂熟练地发动了车子。跟着李流光的几名侍卫骑马分散于车子的两侧,从旁看来透着一种诡异的有趣。
说来范敏堂对霍林河最满意的地方除了吃食,便是脚下的道路状况。概因李流光随口一句“要想富先修路”,郭凤虏便将工坊生产的水泥除了盖房所需,全部拿来修路。
整个霍林河若是从高空俯瞰,便是一个巨大的田字。而支撑起“田”字的几条主要街道和工坊附近的道路,早早全部铺上了水泥。对于霍林河的居民而言,踩在水泥路上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干净,不像踩在它处常常脏了鞋袜。但对范敏堂来说,水泥路夸张点说是救了他的屁股,免去了颠簸之苦。
从工坊到纺织厂并不远,几分钟之后,李流光甚至刚刚将身下的坐垫捂热,车子便已停在了纺织厂门开口。隔着两人多高的灰色水泥墙,纺织厂院内传出一阵阵小娘子们欢快的笑声。随行而来的几名护卫脸上微微露出异色,李流光想到什么,讶然地看向范敏堂:“已有员工来上班了?”
范敏堂准确地把握住了“员工”和“上班”两个词的含义,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
“老师说蒸汽纺织机同手工纺织机使用不同,故所有的员工……”他顺着李流光的意思道,“所有员工都需要学习如何c,ao纵这种机器,今天来的是第一批。”
两人边说边走了进去。
就在离他们不远,散发着新房子特有味道的宽广院内,几十个花团锦簇的小娘子正笑语晏晏地望着院子最中间那台样式古怪的机器。
“柔娘,你快看。”
霍玉娘穿着浅蓝色团花袄,微微张着嘴,挤在小娘子的最前面,一脸的不可思议。过去霍玉娘也见过纺织机,虽然因着家境宽裕,自己没有亲自纺纱织布过,但纺织机的样子她总是记得的。印象中她见过的纺织机最多只有两个纱锭,可这里……
“1、2、3……”
她伸着手指点了点,试图数清楚院中那台被叫做蒸汽纺织机的机器上一共有多少个纱锭。数了又数怎么都数不清。霍玉娘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工坊的小夫子特意来教过她们数数,但她可能太笨了,学了几天连纱锭的数量都数不清楚。
不过……霍玉娘眼神眨了眨,戳着身边的小娘子惊叹道:“柔娘你说这么多纱锭排在一起,一次可以纺出多少纱啊。”
被称为柔娘的小娘子也不清楚,只是她知道日后大概再不会有人用手工纺织机了。
……
蒸汽纺织机的调试十分顺利,柔软、j-i,ng细又结实的麻纱如丝丝缕缕的雪丝缠绵不断。随着第一批学习如何c,ao作机器的小娘子回去,而传播到了整个霍林河。
白天没事在外闲逛的固昆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脑海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草原要变天了。
出于天赋的敏锐,固昆虽然不知道蒸汽动力车、蒸汽纺织机意味着什么,却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正在霍林河发生。这种变化不仅仅是蒸汽动力车的出现,还有玻璃、水泥、霍林河石炭矿那种被称为蒸汽提水机的机器……所有的这些事物加在一起,像是正处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
“术士……”
固昆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间想到了李流光的身份。在草原,术士的传说并不比长安少,固昆也是听着术士的故事长大的。大约是因为在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术士们无一不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存在,固昆在见到李流光时,对上李流光平和舒朗的态度,并没有产生他正跟术士对话的意识。直到事情过去两天,固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李流光不同于郭凤虏,是凌驾于整个安北的存在。
而正是这个存在,为安北带来了土豆,带来了水泥,带来了引起变化的一切。固昆从这些变化中隐隐绰绰触摸到一种力量,一种原本该掌握在高高在上的术士手中的力量。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