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落下,祝雁停怔怔望着笔下画作,轻闭双眼。
阿清来叩门,祝雁停回神,将已经干了的画作卷起,收到一旁的书架上,淡声道:“进来。”
阿清进门,将手中的信递与他:“郎君,这是刚截到送来的。”
祝雁停接过,随手拆去封蜡,是柳如许出京之前托人送与还在外办差的萧莨的信。
那日柳如许被他请去私庄一番敲打,回去第二天果真将婚书退还了承国公府,再两日大理寺上门抄家,及到判决下来,昨日柳家人已被押解出京,踏上去往雍州的流放之路。
这是柳如许在家中出事之后寄与萧莨的第二封信,前一封是刚出事时的求助信,已被祝雁停烧毁,这封则是解释事情原委与道别,字字情真意切,饱含眷恋不舍,祝雁停冷眼看完,须臾的沉默后,将信纸送到一旁的烛台之上。
火苗舔吻而上,火光映在祝雁停的眼中,烧着隐匿其中的情绪,晦涩难辨。
国子监。
晌午十分,学生们在后园湖边小憩,消磨着难得春光明媚的午后时光。
国子监自前朝开国起始建,数百年间几经修缮,规模一再扩大,无数仕官出身此间,但凡读书人,无不对其心向往之,仿佛进了这里,半只脚便已踏上仕途,任他外头风吹雨打,这里始终是一方世外桃源。
萧荣脸上盖着书册,翘着腿躺在湖边草丛里,迷迷糊糊地听着周遭虫鸣鸟语,睡意袭来之前,身旁的同伴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低声提醒他:“怀王府的郎君来了。”
萧荣愣了愣,掀开书册坐起身,祝雁停已行至跟前,正与他的同伴互行揖礼,萧荣懒得做这些虚礼,依旧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微抬起头,望着祝雁停笑道:“难得见郎君出来溜达,今日可巧。”
他与祝雁停并不算熟,自数月前在上元节花灯会上见过一次,他二哥萧莨提醒他不宜与之深交,这之后他们偶尔在书院里碰上,也不过相互打个招呼,这还是第一回 ,祝雁停主动过来与他说话。
“难得今日风和日丽,念书乏了,便出来走走。”
祝雁停随口解释,泰然自若地与他们一块席地而坐,身旁小厮铺开席子,从食盒里取出几样j-i,ng美点心并果茶摆上,祝雁停笑着示意萧荣与他的同伴:“尝尝?”
萧荣没有推拒,捻起块烤饼扔进嘴里,嚼了两口赞叹道:“果然这王府里做出的点心,都比别处的好吃些。”
祝雁停失笑:“哪里。”
萧荣的同伴姓赵名允术,父亲是个朝中四品官,此人个性与萧荣相似,也是个跳脱的,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点心,话便多起来,问祝雁停:“郎君在这国子监里念书,莫不是也打算参加科考?”
祝家宗室之人走科举入仕的并非没有,只是极少,且多半都是远支宗室,像祝雁停这样的王府嫡系子孙还能安得下心念书的,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第二个。
祝雁停莞尔:“若有机会,自可一试。”
萧荣叹气:“你可真有志气,我都不愿考,镇日吃喝玩乐多好,不过我家里人都不答应,我二哥一直盯着我的学业每日耳提面命,可我又不是这块料,有几个人能跟他一样,十六岁就中了探花啊。”
这位萧家三郎与萧莨是堂兄弟,父亲死在西北边的战场上,母亲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他这一房仅剩他这一根独苗,萧家人既宠着他,却也不会放松对他的管教。
“萧大人想必也是为了你好。”
提到萧莨,祝雁停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听闻萧大人出京办差去了,应当还没回来吧?”
“是啊,他出京勘察河道去了,不过也快了,月末应该就会回来,家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
萧荣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郁闷地耷拉下脑袋,他从先头起兴致就一直不高,想来是因为这段时日家中之事烦心。
戍北军战败,即便皇帝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了过去,于萧家人而言,y-in霾短时间内却不会消散,尤其他们这些留在京中的家眷,对战场之事一窍不通,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更别说,柳家因着这事彻底败落,柳如许送还婚书,萧莨人却还在外头迟迟未归。
赵允术拍了拍萧荣的肩膀,安慰他:“等萧二哥回来就没事了。”
“但愿吧……”
祝雁停的眸光微动:“萧大人会在端阳节前回来?”
“嗯,伯娘已经给他去了好几封信,让他务必赶在节前回来,二哥再不回来,伯娘该急了。”
萧荣说着一顿,又小声嘟哝:“家里原本都开始筹备喜事准备下聘了,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变故,唉……”
祝雁停端起果茶,抿了一口,甘甜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叫他唇角不由上扬三分:“或许是,有缘无分吧。”
第5章 端阳宫宴
端阳节前一晚,皇帝在北海别宫赐宴宗亲勋贵、文武百官。
北海别宫是大衍历代皇帝的夏日避暑之所,近十年来因国库空虚,年久失修,已逐渐荒废,去岁年末,皇帝心血来潮,硬是使了个法子,逼着京里各世家勋贵捐了笔银子,将此处重新修缮一新,半月前才彻底完工,今日皇帝大摆宴席,为的无非是与臣下炫耀一番。
祝雁停跟着怀王祝鹤鸣一同前来,他二人坐在一众宗王中,因祝鹤鸣年岁尚轻,位置被安排在偏角处,并不显眼。
大衍朝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制,皇子皆封亲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