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已经派人去沿河搜找了,”亲卫安慰他,“或许、或许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并不会有什么事。”
可这话说出来,只怕他自己都不信,更别提说服别人,这么大的雨、这么湍急的水流,萧莨身上还有剑伤,掉入河中,很大可能,……已是凶多吉少。
祝雁停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如同一尊伫立那里不会动的雕像,那一柄小小的竹伞遮掩不了暴雨倾盆,他的浑身都已s-hi透,周身尽是悲凉。
晌午之后,落了一早上的雨势才终于转小,祝雁停没有回营,亲自带人沿河一路往下游搜找,哪怕当真毫无希望,活要见人,死,也得见尸。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希望一天一天渺茫,沿河来回搜索数遍,始终没有找到萧莨的影子,生死俱不知。
祝雁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这些天他不吃不喝不睡,疲惫至极才能勉强合眼片刻,往往睡不到两个时辰,又会被噩梦惊醒。
萧莨失踪的消息暂时被压下,军中这两万兵马都由跟随前来的一个参将调令,只好在云商城的危机已经解除,小皇帝被救出,身边之人尽被处死,小皇帝被接回军营,押在军中被严加看管。
赵有平那边已经带兵过来汇合,将珩儿一并送来。
萧莨失踪的第六日清早,赵有平的兵马到达这边的军营,祝雁停这会儿还在外头找人。
一直到入夜,祝雁停才回到营中,珩儿见到数日未见的爹爹几乎不敢认,祝雁停整个人如同行尸走r_ou_一般,形容消瘦、青渣满面,眼睑下乌青浓重,连神情都是呆滞木讷的。
小孩扑到祝雁停身前抱住他,放声大哭。
听到珩儿的哭声,祝雁停在恍惚中回神,慢慢蹲下 身,抱住儿子,头抵在他稚嫩的肩膀上,无声哽咽。
父子俩抱在一起哭,哪怕在外头还能强撑着,这会儿面对着珩儿,祝雁停当真已经累到极致,也痛苦无措到极致。
哭了许久,珩儿抬手一抹眼睛,问他:“爹爹,父亲不见了么?”
“……我不知道。”
“那,父亲会死么?”
祝雁停猛抬起头,泛着血丝的赤红双目里有一瞬间俱是气怒,脱口而出:“你胡说八道什么!”
珩儿的身子抖了抖,小孩很明显被吓到了,一边抽噎一边伸手帮祝雁停擦眼睛:“爹爹不哭了,珩儿错了,珩儿乱说的,呜……”
祝雁停颓然坐到地上,木楞半晌,又将儿子拥进怀里,哽咽出声:“爹爹不是故意凶你,爹爹就是害怕。”
珩儿一抽一抽地安慰他:“爹爹不要怕,父亲不会死,父亲肯定会回来的。”
祝雁停心里愈发难受,珩儿的话其实安慰不了他丝毫,无边际的绝望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嗯。”
“爹爹要吃饭要睡觉。”小孩哭着求他。
“……好。”
小孩一边哭,一边帮祝雁停抹眼泪:“我陪爹爹,等父亲回来。”
有珩儿在,祝雁停再不愿意,也终于勉强自己吃了些东西,抱着儿子一起入寝,他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些许,珩儿搂着他,轻拍他的背,就像从前他哄珩儿一样,这回轮到这小娃娃来哄他:“爹爹睡觉,明日父亲就回来了。”
祝雁停闭起眼,眼角依旧有泪水滑落。
待到祝雁停的呼吸声平稳,珩儿才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出了帐子,大嘴巴刚飞回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没敢跟他说话。
小孩很失望,自从知道父亲不见了,这两日他一直让大嘴巴出去帮自己找,但没有明确的目标,与大海捞针无异,大嘴巴这鸟虽有些通灵,终究不是神,它也找不着。
小孩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问大嘴巴:“你说我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
“崽崽胡说!笨蛋崽崽!”
大嘴巴滑稽地在珩儿面前扭,想要逗小孩高兴。
珩儿半点笑不出来:“爹爹好伤心,我从来没见过爹爹这么伤心,要是父亲死了,爹爹也会死的。”
“崽崽胡说!崽崽胡说!”
大嘴巴只不停重复这一句话,珩儿两只手抬起挡住眼睛,呜呜咽咽地哭:“要是父亲爹爹都死了,珩儿也要死了,呜……”
翌日,祝雁停没再出门去找人,依旧是那副消沉木然的模样,在帐子中一坐一整日,不言不语,苍白无血色的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连眼睛都很少眨动,任凭珩儿怎么找话题与他说话,都鲜少有反应。
下午,赵有平来求见,祝雁停听闻传报,呆愣半晌,哑声开口:“请他进来吧。”
赵有平进门来,见到祝雁停这副模样,虽早已料到,依旧唏嘘不已、忧心忡忡,低声提醒他:“还请郎君节哀。”
祝雁停的眉头微蹙起,缓慢说道:“节哀?王爷还没找着,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为何就要节哀了?”
“是末将说错话了,郎君恕罪。”赵有平赶紧改口,心下重重一叹,萧莨一直未找着,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他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已十分渺茫。
他们这些部下,又怎么会盼着他出事,萧莨不好了,他们更讨不到好,可终究,得面对现实。
“……末将来,是想问郎君,那小皇帝已被关押多日,后头的事情要如何处置?”
安静片刻,祝雁停问他:“为何要来问我?”
赵有平低头道:“郎君,这么多天了,王爷都未回来,我知您心里难受,末将等同样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