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 往常人声鼎沸的c,ao场居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传进耳朵里的只是远处新做的居民楼里机器施工的声音。
陈词揉了揉耳朵, 单手撑在地上让自己坐起来。
秋天, 天气很舒服, 傍晚的时候带了一点点的凉意, 清清浅浅地吹到脸上, 很想眯着眼再睡一会。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晚霞从天边移动,铺在一颗鸭蛋黄的落日身后。
应该是放学了, 他们班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这时候没人应该是都走了。
都走了也没个人喊他一声……
他闭了闭眼睛,拍下手就站起来,直起腰握住脖子轻轻转动的时候,一扫眼瞥见左手边看台上坐了一个人。
蓝白色的校服,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手里握了只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见他看过来顿了顿又扬起一个笑。
陈词眯起眼睛,看了一秒便移开视线。
大概也是个脑子不好的。
放学了不回家在c,ao场看台上干什么呢,看风景吗?
全都是人工做的东西,连草都没几分真实,能有什么好看的。
他向来跟所有人都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身周有一个圈,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所以就算在这放学后的c,ao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词也不会去跟对方打声招呼。
哪怕刚刚那人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垂眸,确定自己没有丢东西之后便往外走。
看台中间是主席台,两边都有铁门做的出入口,陈词往左边走去,刚迈了两步余光便扫到穿校服的那个男生收了手里的本子,起身向下来。
他坐的位置不高,中间的地方,从上走到下面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陈词不太想回家,所以走得就慢。
出于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他居然在心里默数了几秒。
数什么其实他也说不清,大概是想那人那么高的个子,走到自己身边要多长时间。
可是都快走到铁门边了,依旧没看到人,他居然有点点的燥意并着自嘲一起出现。
一脚迈出去的时候,他回了下头,恰好对上那人眼眉。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停下来,微怔了怔,下意识地扬起唇角送了他一个笑。
陈词在学校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有一个朋友,连老师都不想跟y-in冷桀骜的他打交道,所以他很少会看到人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对着自己笑。
而且……笑的还挺好看。
耳朵尖儿被落日晒得有些发烫,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却轻蹙了眉,别扭着小声说了句:“笑什么。”
他说的很小声,又还带了点不讲理的意思,根本就没指望对面那人会回答。
可是转身走的时候,陈词却听见一把微沉着的、很好听的嗓音,“因为心情好。”
心情好所以就会笑出声,因为看见了一个人才会心情好,因为那个人很像是花。
陈词听见回应愣了一下,扭过头略显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看见这人视线落到他脖子上,伸了伸手似乎想碰又觉得不礼貌而收回。
“这里是怎么伤的?”
“……”
身周气息立刻冷了下来,陈词脚步一顿又不假思索地往外走,背影在萧瑟的秋风里,徒生一阵凄清冷傲。
落叶一片接着一片,从铁门边的榉树上掉下来,又在风中旋转。
旋转着旋转着,最终落到自己脚边。
少年抬脚,一脚从落叶上踩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铁门是一条线,线内是安静广阔的c,ao场,没有人声鼎沸,只有运动器械安静又寂寞地立在一片虚假的草皮上;线内是校园林荫小道,小道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落叶。
脚步落上去无声无息,很像是走在云端。
少年腰板挺直,带着年少的傲气,哪怕裸.露在外的后脖上有两道交叠的掐痕,也像是出尘的仙人一般一尘不染。
是少年,也超脱了年龄的成熟。
他往前走着,一步也没回头,于是就连身后那人轻声说的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听见。
不过是偶然相遇的路人,就算在同一所学校里,每天呼吸着一样的空气,难道就会有别的交集了吗?
陈词这样想着,可是却在一个转角之后,确定身后没人,他将手轻轻地贴在了脖子上。
不疼。
被打的多了,其实真的不疼。
只是突然被人戳出来,心里总会痒痒的带着些恼意。
会觉得不舒服、冒犯,以及……一点点的羞耻。
羞耻于身上遍布着的伤痕,羞耻于连遮都遮不住的那些印子,也羞耻于刚刚生出来那么一丝想要跟对方一起走一段路的念头。
整所学校里,除了一些心善到连路边野猫都会喂的小女孩子,没有几个人愿意和自己走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