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抬眼望向他们,神色仍然平静,和那次在马车中为他挡刀时一模一样。
也是个奇人。
他心中嗤笑一声,对着李行微道:“跟我出去,快。”
恭睿王视线看向他,余光里却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转头。
收起小刀,扶着太上皇,一双圆眼茫然又决然:“走吧。”
大殿被烧得噼啪作响,梁柱暂时没什么问题,顶上的细梁却已经被烧脆不少,纷纷断落坠地。
小门还未被火势封死,李怀安带着李行微便朝小门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响起杨闵声音:“追。”
“帮忙挡一下。”
周遭仍有叛军瞄准了目标,朝他们袭来。李怀安左手因为有伤彻底抬不起来了,右手也失了武器,难以招架,最多用脚踹开几个。
李行微虽然是个花架子,但也会一招半式,对付一般人倒也绰绰有余。
两人虽吃力,好歹杀出了一条生路。
殿内不宜久留,李怀安带着堂弟越走越快。
他紧盯着前方的路,生怕会有被烧毁的房梁砸下来。余光里却看见李行微不对劲,他瞥了一眼,才发现这小傻子竟然无声在哭,说不定刚才也是一边流泪一边杀敌。
恭睿王注意到他的目光,用手背抹了抹脸上水迹,可怜又固执:“我不会回头的。”
他想安慰,却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只愣愣道:“不后悔就好。”
突然之间,一声沉重巨响从身后传来。
门被破开了,大军涌向殿内。
李怀安却在一片混乱中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嗓音。
“就地扑杀,活捉主谋!”
是贺迁!
李怀安呼吸一窒,立刻回身看去,却只在一片火光中隐约看见贺小将军的身影。
他顾不上伤痛,回过身来就向小门外跑去。
“堂兄!”
李行微在他身后追,被他一句“好好藏着”撂下了。
方才殿内的大火烤得他额头出了一层汗,被室外冷风一吹,凉意便贴在额上。
脑袋一突一突地疼,肩上或许还在冒血,但都被他忽略了。
李怀安奋力朝敦化殿前面的广场跑去,视野瞬间开阔,广场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如同野外的荒凉战场。叛军被诛杀不少,乱尸遍地,京城南军像乌云压城,从广场一直排到宫道尽头。
他放眼望去,想在茫茫人群中寻找一个身影,却迟迟未找到。
难道是未曾进宫门吗。
李怀安又顺阶而下,准备朝宫外跑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齐恪拦住了。
“太上皇。”
李怀安被迫停下脚步,皱眉看过去:“拦我做什么,我要去找李越……”
“他不在。”丞相果断打断了他。
李怀安愣在原地,一颗心仍在用力跳动,但身体里的血似乎变得冰冷。
“不在……是什么意思?”
齐恪叹了一口气:“就是不在京城的意思,先前的情报是假的,陛下此刻仍远在前线。”
他整个人脱了力,眼看着往下滑,被齐恪一把扶住右边胳膊才稳住身形。
李怀安摆摆手,示意他放开。慢慢坐在台阶上,脸埋进手掌中,半晌才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这辈子注定是活不长了,就算身体没病,也要被吓出病来。”
齐恪又揣着手,望了望火光四起的敦化殿。里面正在清剿,外面一些南军跟着宫人们去抬水救火。
“臣还没赶到,半道上就看见南军自己回来了,还跟着贺将军。”
李怀安总算松弛下来,仍低头闭着眼,声音从手掌中闷闷传出来:“幸好。”
前线支援只是个幌子,趁此机会引蛇出洞,把敌人招进宫来,再瓮中捉鳖。
李越的意图应该也是如此,从带给他的话和那封信中李怀安便猜出来了。
那小兔崽子绝不可能让他陷入陷阱,什么越多援军越好都是反话。信的背面也有四个小字——去而折返。
齐恪也猜到这叔侄二人之间存在某种默契,却也没多问。
“太上皇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臣去帮您叫人。”
“去吧。”李怀安突然睁眼,抬头叫住对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