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锦年……
等他微微睁眼。
周身若粉碎般的疼痛,也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身边的小厮说,他在寒山寺救下了定安侯府的小世子,摔伤了筋骨。
他还是新科探花郎,由殿上钦试,后在大理寺任职,仕途平顺。秋试前,就同定安侯府往来甚密,又曾是两个小世子的授课先生。
他脑中一片混沌,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直至他见到了孟云卿!
——那个时候的孟云卿。
他藏在被子里的手心狠狠攥紧,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她曾在他怀中逐渐失了温度,冰冷得如同一樽雕塑,眼下却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看他。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旁人认错——这个时候的孟云卿应当在清平,寄养在刘氏那里。
小厮却道,先生怎么忘了,这位是侯府的表姑娘啊。
表姑娘姓孟,叫孟云卿,您还做过几日表姑娘的授课先生。
侯府的表姑娘,孟云卿。
他幽幽闭目。
在寒山寺,他就见过她一次。
她对他并无特别,就像一个只是相识却连熟悉都谈不上的人,顺道过来探了一场病便罢了。
她同他陌生。
他却庆幸。
他虽然不知晓她如何会从清平到了京中,从刘氏那里到了定安侯府,但他从未奢望的是睁眼就能再见到她,一个还好好活着,没有经历过往后的孟云卿。
就安静站在他眼前。
让旁人将屋中碳火燃得更暖些。
也暖了他早已冰冷透骨的心。
他感激上天,让他醒来时遇见的是这个时候的孟云卿!
对他淡漠也好,成见也好。
只要她还在,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前一世的遗憾。
他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前一世的孟云卿。
——逼死她的幕幕,他仍旧历历在目。
那枚簪子刺进她的胸口,鲜血留了一地,当是如何果断决绝,心如死灰。
他知晓,他没有资格面对那时的孟云卿。
……
他一直以为她不是那时的孟云卿。
才会去寻那盒腊梅做的胭脂,来苍月找她表明心迹。
她或许会诧异,他都会足够的耐性,只要同她在一处,便是费尽生平也无妨。
直至今日在宣平侯府。
她口中那句久违的“宋景城”,噺鮮还有那道让他分明怀念的眼神。
她就是她。
一个同他一样,带着前世记忆的她。
四目相视,似是心底忽然泛起的涟漪骤然触及眸间氤氲,他只想上前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却又惶恐怕被她看穿后,无从遁形。
她是前一世的孟云卿,才会对这一世的宋景城成见,淡漠。
他过往从未如此想过。
若是如此,那她对他的厌恶只会带着恨意,根深蒂固。
“快让我瞧瞧,家中是谁来了?”这般亲昵的语气,满眼欢喜的笑意,就似开在夏日里的初荷一般清新自然,又带了几分秾丽娇艳。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见过。
没有他,她活得悠然自在。
“我看那,这妆婚事本来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难不成孟老爷子还能非逼着自己的外孙强娶自己的亲孙女成亲不成?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老爷子有这个意思,也得人家宣平侯和孟小姐心心相惜才是……”
他同她抵死缠绵,也曾剜心蚀骨。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莫过于他。
她心中若有一个人,便是冬日里,也会批着一件单衣搓手跺脚来窗边寻他,眼中笑意盈盈,好似晨间第一缕晨曦。
她心中若没有一个人,便是冰冷刺骨的簪子刺入胸中,也决绝如厮。
宣平侯,段旻轩……
他放下手中的白瓷胭脂盒。他知晓会有一人待她很好,视她若掌上明珠,将他全然替代。
他已经永远失去一个人。
完完整整消失在他早前,现在和往后的生命中,永远再无任何痕迹。
锦年……
若这一世,你有更好的生活,我有何颜面再惊扰!
他酒意未散。
抬眸间,夜色深沉里,唯有繁星如许。
“姑娘……”音歌上前给她批衣裳,“别着凉了。”
夜深了,她还在霁风苑,抱膝守在段旻轩床榻一侧,静静看他。
“我不困,我想陪他多待一会儿。”孟云卿拢了拢披风,朝音歌抿唇笑笑。
音歌只道她今日有些反常,却说不清缘由。
孟云卿推了推她,轻声道:“你先回蕙兰阁,我晚些就回去。”
音歌只得应好。
临行前,知晓她喜欢夜里通气,便又替她将屋内的窗外推开,才出了屋去。
孟云卿莞尔。
清风晚照,月色便透过主屋的窗户洒落了进来,拢了一地白色清晖。
“段旻轩……”她依旧抱着膝盖,声音低得如同呢喃:“我今日在侯府里见了一个人,还以为是过去的那个人,最后才晓不是他……”
耳畔依旧是他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她笑了笑,他都醉成这幅模样,哪里能听得见她的话?
悠悠抬头,只望见夜空里的繁星如许,遂而轻声道:“段旻轩……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了,你何时才会醒?”
他哪里会应她?
其实,不醒也无妨。
只要你在这里。
第155章
段旻轩一觉醒来,果然已经是第二日黄昏。
去蕙兰阁寻孟云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