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觉得一种利箭般的冷威当头压下,不由自主地便是双膝发软,仓皇地缩着头不敢再瞧。
而那个利箭一般的年轻人却仿佛很有耐心,又把枪尖往前送了一点,含笑问了一遍:“请大娘仔细看看,是否见过画像上的姑娘?她是建康逃出来的重犯,窝藏或者隐瞒不报,可是要杀头的。”
周大娘在他那种无形却森冷的压迫力下,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一双眼眸宛若月下秋水,灵动而恬静。
周大娘心里猛地便是一突。
而年轻人那双冷冷的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微微一笑道:“大娘见过?”
周大娘顿时受了惊吓一般又缩了缩脑袋,低着头颤声道:“没没见过!”
年轻人闻言,刀锋一般冰冷的眼睛颇为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却是出乎意料地收了洗银枪。随即话锋陡转,闲闲地问道:“敢问这么肥的兔子,大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周大娘颤着声音回答:“是是从山上猎户那里买来,送给里长家做贺礼的。”顿了顿,她又战战兢兢地补了一句:“里长家的闺女今天出嫁。”
“原来是这样。”年轻人微微一笑,却是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让出路来:“多谢大娘。”而他身后的二十余骑亦是无声地随之调转马头,让出一条窄路,只有森寒的甲胄摩擦声让人心头发麻。
周大娘见他竟放过了自己,不禁又惊又喜,不顾腿脚依旧发软,缩着脑袋揣着兔子便朝着镇中去了。
见得周大娘揣着两只肥兔子去得远了,年轻人身后的一个黑甲将军才策马上前,望了望身后的青阆山,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进言道:“少主,这山看着肥富。自从入了岭南,弟兄们一直都还没吃过顿像样的,不如先让弟兄们都进山猎些吃的再找。”
银盔白马的年轻人闻言,却是眯着眼睛望了青阆山一眼,摇头缓缓道:“此山有神明庇佑,你们杀孽太重,进不得。私自入山者,斩。”
“是,少主。”黑甲将军虽仍心存疑惑,却是毫不迟疑地按剑从令,同时声若洪钟地大声道:“私自入山者,斩!”
而年轻人环视了一下身边森寒无声的二十余铁骑,却是缓了神色,沉声道:“岭南烟瘴之地,弟兄们一路辛苦,待得功成之时,那罗延定与诸君痛饮三日!”
青阆镇。
周大娘怀揣着两只兔子,却已顾不得给里长送贺礼,跌跌撞撞地赶去了医馆,瞧见只有李郎中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给面前寥寥几个病人写着方子,顿时便急了:“哎呀呀!李郎中,君大夫今天来了吗?!”
李郎中吓了一跳,忙抬眼望去,只见周大娘揣着两只兔子神色仓皇地往里四处瞧,顿时更是吃惊:“哎呦周家媳妇儿,这是怎么了?你家老周又扭脚脖子了?”
他以为周大娘是来求医,又深知这周家媳妇儿是个急脾气,忙解释道:“先生今天来是来了,只不过邻乡赵寡妇的儿子被马硬生生踩断了脊梁骨,如今已是只剩半口气,那边大夫都说没救了。这赵寡妇又只得这一个遗腹子,儿子便是她的命,可怜她一个妇道人家走了半宿的山路,才走到咱们镇上求先生救她儿子,你知道先生医者仁心”而周大娘已经无心再听他絮叨前因后果,白发男子医术高明,闻名乡里,所以时不时总是有外地人翻山越岭来求医,这些周大娘都清楚得很。只是这一次,却是明显不巧至极,周大娘跺跺脚,急得打断李郎中的话劈头又问:“那碧城呢?碧城今天下山了吗?”
李郎中一愣,愈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止住了话头答道:“今天碧城姑娘倒是没来,先生说是在忙着赶制冬衣。”顿了顿,他却是朝着里长家的方向望了一眼,捋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分析道:“不过这你我都知道,阿桂那丫头一直看碧城姑娘跟仇人一样。今日阿桂出嫁,先生回来少不得也要去送贺礼,碧城姑娘不来,其实八成也便是回避的意思。”
而周大娘听到碧城今日没下山,才略略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哎呀呀真真是要吓死我了!等君大夫回来的时候,你可千万记得告诉君大夫一声,让碧城这几日千万别下山了!”
李郎中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但此时也终于搞清楚原来周大娘不是来求医的,望着她依旧心有余悸的神色,不禁关切道:“这周家媳妇儿啊,你慢慢说话,什么事这么严重,究竟是怎么了?”
周大娘把早上那一幕心惊胆战地复述了一遍,毕了才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后怕道:“我看那画像上,活脱脱可不就是碧城!那伙人看着都要吃人了,碧城一个小姑娘,落到他们手里,哪里还会有活路!”
李郎中闻言,神色亦是严峻起来:“这要是真的,那可是怠慢不得。只不过老朽奇怪的是,他们抓个小姑娘是要干什么?”
“哎呀呀不管干什么,肯定没什么好事!”周大娘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再帮一把:“别说碧城是君大夫的妹子了,就是只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还能就这么把她交出去给人害了?我先去里长家给大伙说说去,正好今天阿桂出嫁,里长要待客,大家伙都在,可别让事情泄出去了。”
李郎中闻言,怔了一下,心中却是不禁肃然起敬,拱手朝着周大娘一拜,正色道:“不想周氏高义如此,且受老朽一拜。”
周大娘见他这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