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走了,我自然要去寻你。
渡过忘川,跋涉六界,我们还有回忆。
可为何到最后终于寻到了你,我却只剩下了回忆。
……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又回青丘。
近日来狐九瑟夜夜睡得不甚安稳,不知是天气过于闷燥亦或是其他,不易入眠。即便是好容易入睡,不消多时便又会被噩梦惊醒。反复几日,面色愈发憔悴,两颊削瘦,倒有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阴云密布,细雨绵绵,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
狐九瑟拉过一张椅子斜倚窗台坐下,窗台上搁着个花盆,盆中泥土细软肥沃,却是不见有翠绿的芽儿冒出头来。
“小白,你怎的还不发芽?是这土不舒适,还是不喜欢这青丘上的气候?”她眼睛盯着花盆连声哀叹。
当日白潋为救她几欲丧命,幸而魂魄未散,又得匆匆赶至的凤君与花不迟一番救治,虽然没了人形亦没了千年修为,却仍留下一颗灵芝种子。狐九瑟心中认定这便是白潋,若好生养护它,教它修练,他日定又会变成一个白白净净笑容羞涩的少年站于她的面前。
“瑟瑟……”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声音清清润润,仿佛这润物的雨丝打入人的心中,舒适无比亦激不起一丝涟漪。
狐九瑟默了默,回首望去,讶异道:“少觅?”
凤君此刻出现在她房门外,确是让她大吃一惊。爹爹与娘亲自一开始便对凤君有莫名的敌意,最初不许自己去寻他,如今自己能安安分分地守在屋内,又如何会放凤君进来这般多此一举?
“是我……”凤君身上衣衫皆被细雨打湿,白玉般的面容被水泽浸润,整个人稍显仓促狼狈,又道:“自你回了青丘,我来过许多次,却每回皆被你爹娘拦在外头。我没有办法,这才……”
他话中微含歉意,温暖眷恋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狐九瑟垂了垂眼眸,起身上前引了凤君在房中坐下,又替他倒了杯茶水,这才笑了笑说道:“少觅急着找我可是有事?”
凤君低头注视着杯中茶水,长睫轻覆下来掩住了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伸手一拂衣袖,似是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手指攥住了描在袖口的几朵月牙白花朵,嘴唇微微抿起,却是有些局促。
“对了,那日在水君府中我那番言语过分了,忘了给你道歉,还望你莫要记恨我才好。”狐九瑟弯唇一笑,心中坦然。
凤君慌忙抬眼望着她,苦涩道:“是你莫要记恨我才对……”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撇过她的颈间,沉默良久复才开口,“瑟瑟……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狐九瑟默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并非漓九,虽如身临其境般体会过漓九所经历的辛酸,痛苦,快乐与隐忍,但她却始终将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她清楚漓九的爱恨,却是无法代替漓九去爱去恨。漓九既选择那般了结自己,便不会怨恨凤君。而她却会为因漓九的遭遇心生恻隐,转而埋怨记恨凤君。
前世仿如一台戏,漓九是台上的青衣,而她狐九瑟不过是台下众多看客之中的一名。
凤君见她犹豫不答,心中惶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望着她的眼划过一丝盈盈水光:“九儿,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九儿,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几千年或是几万年我已记不清了……你可是还在怨恨我,怨恨朝华?你听我解释……”
“我没有怨恨你们。”狐九瑟直视他的双目,语调平淡从容。
凤君自是不信,“你若没有怨恨我们,你为何不与我相认?你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狐九瑟暗自忖了忖,又问道:“你如何肯定我便是漓九呢?”
“我……”他话语一窒。
“或是说你一早便知我的前世便是漓九,却迟迟不告知与我。如今见我忆起过往,再也瞒不住你与那朝华公主的混账事,这才不得不来与我相认,我说的可对?”狐九瑟目光冷淡,咄咄相逼。
凤君面上血色褪去,双唇不住颤抖,“我与朝华有何混账事?九儿,到如今你还是不信我?”顿了顿,又继续道:“不错,你与我第二回见面,你在我面前晕倒露出颈间佛珠,我好奇伸手一探,却探出了你的记忆,那时我便知晓你就是九儿。当初你对我与朝华的关系早有误会却是不说,最后更是因此差点魂飞魄散。我生怕你记起后不再原谅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狐九瑟起身立于窗前,视线眺望,讥嘲道:“如今你便不怕我不原谅你了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轻响,温暖湿润的呼吸隐约拂过她的后颈,“我怕。但我如今却是要明明白(看经典小说来——gt;
)白地告诉你,当初你以自己元灵救朝华性命,你以为这样我便能与她快活地在一起了么?你可知道,那老妖伤了朝华,不过是伤了她。而你伤了自己,却是害了我。”
狐九瑟回首望他,目光纠结复杂。
“九儿,如今你可明白(看经典小说来——gt;
)了?你可能原谅我?”凤君面容恳切,拢了她的双手期盼地将他望着。
窗外的雨丝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天却仍是阴暗黑沉。
“我不知道。”狐九瑟亦真诚地望着他,回答地毫不含糊,“你的漓九已经不在,我狐九瑟怎能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你?”
凤君急急道:“胡说,九儿便是瑟瑟,瑟瑟亦是九儿啊!”
狐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