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有些讳疾忌医,他接纳着自己的副人格,却不去追究产生的原因是什么。
几本典籍上,关于离魂症的介绍都只是寥寥数语,苏婉清将这些部分一一摘录下来,整合在一起,顾怀宇大致能够做到管中窥豹。
离魂者足够清醒也足够冷漠,在遭遇危险时主副人格切换,是心理上的自我保护与自我暗示。
少时父母缘薄,为女皇效命后又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头点地,他在黑暗中穿梭,副人格也在黑暗中滋生。
彼时副人格是可控的,顾怀宇喜欢这种掌控感,好像黑夜中,自己不是一个人,而且他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
可遇到苏婉清以后,副人格却常常失控。地藏城的拔剑暴起,和最近对苏婉清不断滋生的占有欲在他无意识的放纵中如狂草杂生。
五行元素将他弹出去的时候,顾怀宇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五行元素生于自然,温和大同,暴戾的自己对于它来说是不稳定因素。
顾怀宇想知道,对五行元素天然亲和的苏婉清会有什么反应,可此时她的表情,他却看不透。
他也忽视了,苏婉清手指抚过的那一行小字“引魂术:心有所属,各归其位。”
接下来的几日,苏婉清时常早出晚归,寮房中请了一个小沙弥照看,而不能离开肉身的顾怀宇只能被拘囿在这方寸之地。
心间微凉,戾气陡生,他试图撞向自己的肉身,一次次被弹开后,他觉得自己精力在不断耗减。
经常在白日沉睡,一醒来已是晚间。而神魂的沉睡,意味着永久的消亡。
他,不想死,不想无人知晓的消散在天地间。
强撑着意志,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轻轻托住,在往前飘荡。
勉强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枫叶林。
十月的枫叶红似火焰,层林尽染,顾怀宇看到苏婉清将自己的肉身安置在石墩上,单膝跪地,为自己披嫁衣着红装。
施粉黛,染口脂,做夫人髻。苏婉清昨日和梳妆公学了一天,但上手还是第一次。
顾怀宇看得出来苏婉清手法生涩,甚至好几次打散重来,却难得的有耐心。
最后一步,苏婉清将凤冠轻轻戴在顾怀宇头上,金钗振翅欲飞,苏婉清轻轻在顾怀宇唇上印上一吻“夫人果然是人间殊色。”
顾怀宇看到自己的口脂沾染到苏婉清的唇上,鲜红欲滴,她今日也是一身红装,异样的好看。
苏婉清将全无意识的顾怀宇背在自己的后背上,脚下的红叶滋滋作响,十月红枫,宛若十里红妆。
顾怀宇没有发现,没有任何形态的自己,眼角竟滑过一滴温热的泪。啪嗒滴在枫叶上,留下了泪迹。
他只是尽可能的使神魂与肉身靠近,十里红妆路,他想和她一起走。
路的尽头是红烛高台,苏婉清将顾怀宇轻轻放下,拥着他软绵绵的身子,一同跪地。
“天道在上,万物有灵,苏婉清与顾怀宇情投意合,今日结为夫妻,愿互为羁绊,情连三生。”
说完苏婉清用魔法棒从自己的脑海中抽出神识,与顾怀宇的残存的神识系在一起,放在红烛上一点点燃烧。
而就在神识燃尽的那一刻,顾怀宇失去了意识。
顾怀宇是被钟声撞醒的,耳边似乎有人不断在念叨“式微,式微,胡不归?”
从混沌中勉强睁开眼皮,他看到苏婉清一身常服,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顾怀宇有些恍惚,难道睡前所见,都是梦中妄念?
他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是梦,”苏婉清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从此再也不要与我分开了吧。”
“这些天,我很想你。”这句话消匿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张家。
张星久派人将张家主软禁了起来。
“您从小教导我,身为家主,要小心提防身边人,不心软不优柔寡断,您现在后悔吗?”
张家主噙着笑,摇摇头。
她早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纨绔,甚至不是绵羊而是猛虎。
“小心提防没错,处处设防太累,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愿也不想。”
张星久鼻子蓦地一酸,作为母亲,张家主是挑不出一丝错的。
“那你对夏家做的事,你后悔吗?”
“红尘浪打浪,人生富贵场,我只不过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张星久闭了闭眼,任眼泪滴了下来,再睁开眼已是心硬如铁。
“好,那我现在,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了。”
广陵城张家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张家那混不吝的少主,先后向县长递了两份文书,一份是澄清三年前夏家家主遇害真相,夏英骥夏可音及其母罪行一一列于纸上。
一份是陈情书,愿献上张家百年基业,换其母免于极刑。
兹事体大,县长上书女皇。女皇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派人传来回函。
“夏英骥夏可礼处以极刑,因石场爆炸一事与张家无关,用张家百年基业,稳顿受牵连的石工家庭。张家主一生锒铛,不得出狱。”
张星久在张家主入狱的时候去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