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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负手而立,漫天的雨帘在他身后,凝成一幕浩渺的背景。天地冷寂,万物无音。她单薄的身形隐在漫天冷雾之中,仿若一道孤光残影,随时可能湮灭。
第117章归来
已入了禁夜的宫城寂静而荒沉,这一夜隐在骤雨雷鸣中,却莫名的恍惚蕴着某种预兆。
阙台的铜钟孤绝长鸣,在整座帝城久久回荡,悠扬而不详。无人能在这般情形下安然入睡,风雨急骤,铜钟高鸣,一切都牵扯着众人的心。
御居殿内的灯火完全亮了,左相不顾宫禁深夜觐见,夜半鸣钟,惊动了整座帝都皇城。群臣骇讶,纷纷整衣上殿,情势尤若朝审一般。
“左相深夜请谏,不知是否有何要事相禀。”
淇啸天还未曾换下湿衣,显然来的至急,这令李复瑾亦心存讶异。他面目刚肃凌厉,看不透心下深思,只定声道:“启禀陛下,臣深夜冒昧觐见,私开禁门,罪无可恕,请陛下降罪。”
“无妨。”李复瑾道:“左相可有急事?”
顿了顿,淇啸天据实相禀,“回禀陛下,沉方才在回途程中,不慎遭遇行刺,望陛下决断。”
一言脱口,一殿的众臣皆赫然一凛,无不震撼。
左相位高权重,自朝中立敌确实颇多,身侧冷箭暗刀齐具,自然偶时会颇遭暗算。但这般公然行刺的,会是何人?
李复瑾讶了一讶,怔了片晌,连忙问道:“左相可曾被伤及?”
“谢陛下关忧,臣无恙。”
若当真无恙又怎须这般阵仗。李复瑾知他定有后语,也便顺着询问下去,“那刺客现下如何?”
“回禀陛下,那行刺者虽胆大包天,但孤身而为,且武艺不精,并无多大威慑。蛛网护卫已将她拿下,正候陛下发落。”
“那刺客既已落网,又是冲左相而来,那交由左相自行处理便可,朕奏允。”
听闻此言,淇啸天的目光微一凝缩,恭敬道:“臣不才,不知谋刺朝臣,该当何罪?”
这问题问得令人心下生怪,李复瑾蹙了蹙眉,仍是认真答道:“预谋行刺朝廷重臣,罪无可恕,当诛。”
“谢陛下提点。”他略略颔首,刚毅的面庞飞快闪过一丝狡黠,很快又道:“只是此人身份特殊,臣不敢妄杀,还尚请陛下定夺。”
李复瑾微微一诧,“是何身份,竟要令左相忌惮?”
顿了顿,淇啸天唇齿微翕,“前朝,定国公主。”
话音一落,李复瑾骤然一惊,“你说什么——”
淇啸天未曾言语,两掌相击,立即命令护从押着一道身影蹒跚上殿,骤地一搡,将她丢置在殿上。
那是一个女子。
浑身被雨浸得通透,长发凌乱,面容雪白。额间的胎月极其缈淡,身上着的却赫然是凉制的宫衫。她垂着眸,没有看任何人,那张容貌却赫然是众人所熟稔的宫妃白昭仪。
一刹那整殿的人皆愕住了,私语轰起,全然不可思议。殿中哗然一片,唯有李祁景并不意外,隐在众人之间目色深浓,默默盯着地上的人影。
李复瑾的胸口刹时涨了一涨,心下却稍微安虞了些许,勉强道:“左相说笑……这明明是朕后宫中的白昭仪,代国拓跋太子业已证实,她并非定国公主。”
淇啸天压下了冷哂,漠然道:“其禀陛下,陛下不知,此女行刺时,所使的正乃当年陛下所授的剑法。此剑招乃前凉密剑,从未献授他人。何况此女业已承认,自己确是前朝定国公主。”
李复瑾闻言猝惊!呼吸都似一刹滞住了,哑声道:“这怎么可能……”
猛地,他站起身,疾步行至她面前,长久凝驻,心绪疯狂翻涌,“你……”
慕容素淡淡抬起眼。
冰凉的视线没有半分感情,死死地盯着他。很久很久,她倏地扬唇一哂,哑声讽道:“现在,我该叫你李复瑾,还是李祁晟?”
这一句正如冷雷轰鸣,令李复瑾真正轰然怔住了。他讷讷退了一步,大脑瞬时空白一片。
是她……
真的……是她……
“陛下,”淇啸天凝声谏言,“此女乃前朝遗孤,冒充他人,入宫临圣,心思诡秘歹毒,罪无可恕!臣尚祈陛下,赐此女死罪,以绝后患!”
“臣,附议!”谏语一出便立即引起他人的附和,接连带动一片请辞。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越来越多的请辞脱出,无数朝臣跪伏于地。大殿的气氛十分诡异,凝滞的时间越来越久,犹若坠入寒渊,静得令人窒息。
李复瑾僵立着,只一直默默盯着她不发一言。逐渐逐渐,他的面庞愈加的白,胸口逐生出一种凌乱的闷痛,他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衣襟。
“皇兄……”李祁景担忧地唤了一声。
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变得僵凝,过了很久,慕容素冷漠一哂,音线平平,“你杀了我吧。”
他的手蓦然颤了,眸中渐渐涌起一丝狠色,隐忍片晌,忽地转过身,“昭仪白氏,胆大妄为,冲撞圣颜,口出不逊。即日起幽禁汝坟殿,无召,不得出入!”
“陛下!”淇啸天登时惊骇,“前朝遗孤,事关国体,况且此女自陛下身边蛰伏数年,居心叵测,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仁任之!”
“是啊陛下!”另一臣子亦立时叩首,高声谏言,“况且白昭仪还预谋行刺左相,罪可及诛,还望陛下三思!”
慕容素亦怔住了,一瞬扬睫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