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淇觉得十分可笑。解不解释是他的事,清不清楚缘由是他们的事。
指责他,可以。
为什么额外加上外貌?
是以为,把别人的美貌贬低得一文不值就可以掩盖自己对容貌的不自信吗?
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似乎很适合目前的状况。
封淇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想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并且,你认为自己是万里挑一那个?”
封淇真是非常地厌恶这句话。
那女生的脸更红,嘴唇却因为紧抿而显得发白。
封淇根本不理会周围人对他“狂妄自大”、“不要脸”、“欺负女人”的评价,他不近人情地说:“不自信的人,比比皆是。您的言辞体现,您相当的缺乏这种自信心。由此推知,您不过是跟我一样的、千篇一律的,并且还没有我这样好看皮囊的——俗人。”
说完这句话,封淇转身就走。
他这个人,最没有自信了。因此也特别瞧不起没有自信的人,就像瞧不起自己一样。
把身后的咒骂声隔绝,封淇走得很扎眼,简直拿出了在t台上的架势,每一步都英气逼人。
封淇踏着他骄傲的步子走远,最后停在一个公园的石椅上。他蹲在地上,猛地笑出了声,笑声放纵以至于他用手掌猛拍着石头。
有时候,笑声是痛快的,但也能是痛苦的。
手掌太过大力地拍击着石头,很快就肿起,既麻又痒且痛。笑声停了,封淇的手却没停。
过了半天,封淇背靠着石椅,坐到了地上。他有一些茫然无措,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实他很久没这么咄咄逼人过了。他天性中的确有着暴虐的成分,却极少表露出来。刚才的举动,明显有些过了。尤其是,他也算是个公众人物。
他觉得头很痛,脑中海浪声不绝不休,一遍遍逼迫他引诱他。
封淇失神地呆坐在那里,胳膊突然被撞了下。林初焰坐到他旁边,局促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封淇木然地看向他,像不会说话似的,半天才吐出一句:“怎么?”
林初焰更为困惑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抱着他的衣服悄悄一路跟了来,就瞥见他这么一副自相矛盾的样子。一会儿趾高气扬,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现在这幅木讷的模样更是凄楚。
相对无言半晌,初焰对他伸出手,掌心放着一颗牛n_ai糖,他像小学生一样歪着头认真地问:“吃糖吗?”
封淇疲惫地垂下头,低声说:“不吃。”
林初焰缩回手,抱着膝盖看天,也不再搭话。
倒是封淇不自在起来。他扭头看向初焰,问道:“有什么事?”
林初焰摇头,想了想说:“我看过你一张照片。”
“哦。”封淇无话可说了,他拍过的照片不计其数,见过的人对他有印象也不足为奇。
林初焰却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很快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那张是这样的。”
初焰模仿了他那张照片的姿势和眼神。他努力地表现出无欲无求,活着跟死了一样的神情,可惜天生缺乏表演天分,看上去就只不过瞪着眼睛,双唇紧抿,一副要跟人掐架的样子。
封淇忍不住咧了咧嘴。
林初焰沮丧地又坐回去,叹口气:“我学不出来。” 那样的眼神,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封淇微微笑了一下,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初焰猛地弹起来,说:“这个!”他把外套递给封淇,“谢谢你,我不能拿。”
“有什么不能拿的?”封淇看着他身上薄薄的外套,皱了下眉,“你穿得好少。”
“可是你穿得更少,而且,”林初焰低声说,“咱们也不认识。”
封淇觉得十分无所谓。他想给,就给了而已。于是他接过那件外套,又披到林初焰身上,说着:“我不是知道你的名字吗,初焰。小火苗。”
封淇像极了一个陌生又温暖的大哥哥,虽然不知道他的好意是为什么,林初焰还是觉得心里挺舒服。再加上,他刚才的那个萧索寂寞的背影,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了,林初焰有些无法拒绝他。
林初焰便冲他笑笑:“小火苗听着太幼稚了。我都快满十八了。”
“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封淇想起来那张身份证。
“我们不过虚岁,还几个月呢。”林初焰说。
封淇点点头,现在的小孩儿对年龄的执念都这么重了。
林初焰就坐得离他近了些,问:“你看你都看过我身份证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封淇按着眉心,看上去有些疲倦:“封淇。”
“哪一个淇?”
封淇把头稍稍往后仰,露出细长的脖子,回忆着他母亲认真的声音:“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淇水的淇。”没想到这套回答用了这么年,读起来还是觉得别扭。
林初焰有点羡慕,他的名字就没什么出处。虽然封淇的名字就是从诗句里挑了个字出来,他也体会不出什么意境,还是感觉挺厉害的。
取名多容易。背诗背词背古文。
可惜他妈就不会。
想起她,林初焰心脏都快要四分五裂了。他妈,芸芸众生中一个人人喊打的毒贩子,以贩养吸,没钱没本事没人性。
林初焰塞了颗糖到嘴里,用力地咬碎了再咽下去。他站起身,冲着封淇真诚地说:“你名字真好听。”
封淇笑了笑:“你不回家吗?”
林初焰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