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防一阵寒风拂面,沙尘顿起,眼前争斗正急的两人顿失踪迹,不知被卷到了何处。
莺七惊怒惶急,叫道:“师兄!师尊!”声音被狂沙一卷,瞬间消散。
她又是害怕,又是后悔,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忍不住哭了出来。
便在这时,有人轻拍她肩头,柔声道:“莺儿,别哭,我在这里。”
莺七闻言一愣,站起身来。
眼前人白衣未沾沙尘,皎洁如故,唇边一抹明月似的笑意,清明亦是如故。
他出现的这一刻,天与地如此寂静。
莺七一咬牙,忽下决心,双手宛若兰花葳蕤,向他迎面击至。
霄衡一怔之下,随手拆招,将她手腕轻轻握住,脸现讶然:“莺儿,你怎么了?”
莺七一招便被他制住,不禁哭道:“你这臭幻象,又变作霄衡哥哥来骗我,我师尊和师兄不知去了哪儿,你……你杀了我吧。”
霄衡忍俊不禁,微笑道:“傻姑娘,当真是我。昨夜我找不到你,也不见杨兄和萧前辈的踪迹。便找到穆长恭,问知始末,便来须弥幻境里寻你。”
莺七将信将疑,向他打量半晌,见他眼眸澄澈如天山寒泉,和幻象那若笑非笑,似来还拒之态大为不同,心下信了六七分,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是这里的幻象?”
他略一沉吟,道:“你若想明白,不妨听听我的心思。”补充道:“我知道,你能看透他人心意。”
莺七有些讷讷的:“要看到别人的心思,也得那个人愿意才行,你神通太高,心防百密,我瞧不到。”
即便天地俱暗,她仍能看清他唇边弥漫开来的微笑:“无妨,我许你。”
她就从善如流地听了。
片刻之后,莺七脸上飞霞,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好比战场上的鼓声,一声比一声来得急。
他的心在说:“莺儿,我待你之心,盼你得聆。”
她安心地投入他怀中,泪水纵横,脸上却忍不住绽开喜悦的笑容:“原来当真是你。”
霄衡放开她的手腕,问了在幻境中发生了何事后,抚了抚她的秀发,低声道:“我一路从‘苦’境行来,此地险象迭生,不可久留,我先带你出去。”
莺七急道:“我师尊和师兄还在里面。”
他一敛眉:“你在须弥幻境外等我,我一定将萧前辈和杨兄带回来。”
莺七点了点头,声音不由得轻柔了起来:“我等你回来。”
他报以微微一笑。
她凝视着他,心头蓦然一阵冲动,拉了拉他的衣袖,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亲。
他修眉轻蹙,眼底的迷惑只蜻蜓点水般一烁,瞬间化为惊怔,紧接着便涌起夹杂的羞意和喜悦。
少女在他耳畔低声呢喃:“这样好不好?”
能叫霄衡说话结巴,叫她不自禁的得意,面前雪塑也似的少年还强撑着面子:“挺……挺好的。”
莺七心头柔情汹涌,粲然一笑,轻声道:“等你回来,我再……再这样对你。”
他迈出数步,回过头来,眼底一抹清浅的笑意水墨般氤氲开来,似要说什么严肃庄重的话语,却化为春风一笑:“莺七,凡你所愿,我都会为你做到。”
霄衡在进入须弥幻境之前,曾见到穆长恭和慕漴二人。
彼时这两人被杨篁封住的经脉未解,动弹不得,见他到来,均觉小命不大乐观。他出手果决,又远不如杨篁仁慈,逼问出莺七下落之后,便将这二人都震得武功尽毁,记忆皆失。
他随手将两人交给赵伯雍,踏入须弥幻境。
穆长恭神识已丧,众人出来后,看在杨篁的面子上,也不再和这罪魁祸首多作计较,反而同情他此刻疯疯癫癫的,将他安置在一处农家,颐养天年。
慕沁苦求萧君圭,师尊撇不过面子,却将慕漴的伤病治得好了几分,只是未调理他失忆之病。慕沁见状,心下稍安,两兄妹辞别了众人,远赴他乡,从此隐姓埋名过日子。
大秦、日照两城无主,南旷微趁机收管其中势力,大有一统江湖之势,他虽有野心,却不若穆长恭那般无所不用其极。
天下纷争,至此便告一个短暂的终结。
太华山仍是缥缈如在世外,师尊仍是潇洒如昔,常出外云游四海八荒。赵伯雍也常来寻了他,两人相对豪饮,大醉上个几天几夜。
师兄常常独自在太华山上伫立远望,想着一些渺远的过去。
温轩的白发仍如霜雪,巫恒、承沅已寻到喜欢的女孩儿,容渊追到了洛烟兰,步宛青和柔萝常常悄立山下,凝望杨篁的一抹青影。
直到后来,远方故人消息寥寥,蓝翼巨龙兽不知哪一日悄悄跑了,小狴依旧陪在她身边。
它已同太华山北的一只九尾狐成了亲,它们的孩子形貌罕见,但毛茸茸的甚是可爱,喜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地嬉戏,每当莺七抱起它们的时候,总会发出温柔的叫唤,亲昵地磨蹭主人的臂弯。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本该是颇为愉快,东流水一般的好时光。
莺七一向是个活得很潇洒的姑娘,很多事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