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石头上美丽的花纹,果真没扔,“叮当”丢回青瓷缸子里。没好气道:“明晓得老子心头发毛,怎不拦住她?马后炮!”
王小川瞪大眼睛,伸出右掌对天发誓:“我在走廊上看见她,一句话没说,她就敲门了。”
又挤眉弄眼道:“早上你一来,见个人就问看见颜总没,难道不是要找她剋一顿?我隔两个办公室都听见你骂人。啧啧,几年没听见你骂她,还有点不习惯。她怎么就招你骂了?你在哪儿吃错药了吧?”
钟宸的火气莫名又上来了,“乓----”地捶了下桌子:“老子恨不得骂死她!妈妈的!一双眼珠子看着清亮,其实就是睁眼瞎!”
这话大有深意。
王小川瞟了他一眼,抓起案头几颗雪白鹅卵石,垂眸看它一个个从掌中漏下,发出清脆如琉璃的声响。良久:“陷于情网,识人不明,确实该骂。”
钟宸身子一震,一双眼睛逼视过去,心中又是惊疑,又是忧惧。
王小川抱了手臂往后一靠,直接了当问:“搞半天,你也撞见胡志骁和他那小三了?”
钟宸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又提了起来:“咳咳咳!咳咳!什么叫‘也’?你早就……咳咳咳!早就知道?你为啥不告诉颜缘?”
讲到最后一句,已是一把揪住王小川衣领,表情既惊且怒。
“你气成这样都不告诉她,我疯了要说?”王小川一根根解开他手指,抚平衣领,给他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何况那是颜缘的心肝宝贝好老公。那女人旁的精明,在老公身上迷糊得很,胡志骁简直是长到她眼睛里拔不出来的人。跟她说我撞见你老公在外面乱搞女人?她相信个鬼铲铲!”
钟宸气恼至此,岂是不知?唯因明白,才更气恼。
“要是,要是证据确凿,颜缘她……”
王小川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没证据?哼哼,我宁可保她一辈子美梦,也不愿她怄得半死。”
钟宸将身躯窝进宽大的椅子里,抿了唇一言不发,脸色憋屈得如猪肝,真真是难看得紧。
这关窍老大不是不明白,只是气猛了而已----王小川不再多说,自行取了茶叶,转身在茶几上烧水泡茶,淋杯、纳茶、候汤、冲茶、淋罐、烫杯、洒茶……这一套动作他日日看着钟宸做来,倒也有几分像样。
两小杯热茶下肚,王小川自觉火候差不多了,跷了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开口问他:“那你的伤又怎么回事?”
钟宸抬手看腕表,冷冷道:“三分钟后例会。”
这人真是!他妈的!没意思!王小川抬了大长腿迈步就走,把办公室门带得砰砰巨响。
三大当家,两个面色不豫,听说连颜总都被皇帝陛下骂了一顿,一帮中层莫不战战兢兢。还好,高层思路很清楚,周一的例会如往常般高效。大家散会时,无不觉得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宽大得吓人的办公室,钟宸依然浑身憋屈,却无处可任由他发散全部情绪,只能在这一隅窝埋不动。
大清早顶着额头淤青过来,不知道多少员工盯着他诧异地看。没几个人敢问他怎么了,王小川是第二个。
颜缘是唯一问他疼不疼的人。哪怕,她只是习惯性的体贴罢了。
周末那一幕又在眼前。他和往常一样,没事驱车出门,随便找个河滩捡石头,忙乎半天,换了几个地方没翻到几块花纹好看的,正自气馁时,就看到颜缘的车驶过。他挥手刚要喊,就看到车子减速下来,从公路拐进路边无人的树林。那树林,林密草深,颜缘跑那儿去干嘛?
他玩儿心顿起,蹑手蹑脚跟过去,想要吓她一吓。又恐真的吓到了她,踌躇了一阵,还是掏出手机打她电话,正按号码,就看到颜缘的车子摇晃起来,动静越来越大,挺有规律。
他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才猛地醒过事儿来,老脸一热,心头却跟腊月天被人提着衣领浇灌了七八桶冰水似的凉了个透底,身子僵了一僵,默默地往后退。杂草和荆棘轻轻地刮过他挽起裤脚的小腿,割出细密的疼痛、麻麻的刺感、毛毛的情绪。
森林里有女子娇娇媚媚的声音传来:“臭……臭男人,凶巴巴的!噢,要被你、被你弄死了!”
“皎皎,哦,皎皎,你怎么这么勾人这么骚!嘶----轻点咬,别让我老婆看出来。”
“啪!”
男人似是挨了一巴掌。
“我偏咬。唔啊,唔啊……”传来的是越加热烈的亲吻声音,和大力撞击的啪啪声。
钟宸顿时瞳孔大张----不是颜缘!不是颜缘!那不是颜缘的声音!
他心跳如千人击缶,浑然不知是怎么退出树林的,有没有被那对野鸳鸯察觉,只知待他回过神来,耳边已经是呼呼的风声----他正在满是石头和沙子的河滩上趔趄奔跑。
没人知道,发现是颜缘的丈夫胡志骁带着小三车震的那一刻,他心头咕嘟咕嘟冒上来的,是怎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绝对不该,不该有的心情。
他心中慌乱,脚下一绊,额头正正撞在一块大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