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原本一脸濡慕的年轻人拘谨起来。钟宸克制住心神,放下茶杯,主动勾起话题:“有一年我过生日,你姐姐也我送过一盆兰花,品种不错。”
“是啊,也是我表哥在山上挖到的。”见钟宸有意找话,颜秀辉自在了些,说到姐姐家种过的唯一兰花。“我还觉得奇怪呢,姐姐向来不爱伺候花草啊宠物啊什么的,姐夫还说她没小资情调呢。唯独这盆兰花,姐姐养了到现在。姐姐说是送给您的兰花分了芽苗,您又分给她了两株?”
颜秀辉记得姐姐当时讲起时,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为了这盆兰草,姐姐特特去山上找了些松针、青苔什么的,抱怨养花真是费神。“我们老板哪,就是皇帝陛下。帝王赐,不可辞,只好伺候着了。”
不过,颜秀辉觉得,董事长这会儿看上去可不像个乾纲独断的皇帝,和颜悦色得很。
闲聊一阵后,颜秀辉说明来意:“我就是想来拜访您,谢谢您对姐姐的照顾和提携,也谢谢您对我们一家的关照。”
钟宸顿时了然----颜缘待这弟弟真是好,应该是把股份的事情都跟弟弟说了罢。
果然,颜秀辉旋即提到股份的事儿:“一年前,姐姐悄悄跟我说要在省城给我买房子结婚。买房那么大一笔钱,我知道姐夫绝不会同意。我坚决不肯要,姐姐没办法才悄悄告诉我您私下给了她股份,说现在她有钱了,买个大房子,我和爸爸妈妈一起住互相照顾,她才放心。”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钟宸客气而和婉地说,天成本就有一批中层和老员工持股,以颜缘对公司的贡献,这都是应得的。颜秀辉闻言,不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钟宸,但打姐姐那儿听到过太多关于他的事儿,打消了畏惧后,颜秀辉便生出一种莫名亲切感。他絮絮叨叨和钟宸说了许久的话,大半时候都是在说姐姐。
他说起自己从小有心脏病,家里为救他四处举债,成绩很好的姐姐为他放弃了学业,初中毕业就财会电算化,只求早早工作挣钱,自己是多么地内疚。
又说,家里条件的多么地不好,农活又多,姐姐总是让他静养,自己什么农活儿都干。
“小时候,姐姐好黑,真的,她好黑,都是做农活晒的。我童年最早的印象,是夏天姐姐顶着太阳放学回里和手上全是一路扯的猪草,作业本里一抖都是猪草叶子。”
“夏天同学们都穿塑料凉鞋,就姐姐都没有,只有一双蓝网鞋,生了脚气好臭好臭。有一次脚烂极了,血水把脚趾拇粘住,姐姐跛了好几天,期末考试也没考好,姐姐怄得狠起扇脚板。妈妈说等卖了玉米一定给她买凉鞋,结果玉米被风雨刮倒长了芽,不光鞋子没买成,第二学期的学费都是借的。”
“考中专时,姐姐本来可以报考省属重点中专。算了算省城的花销,她就填了江城的财贸中专,我看见她晚上在窗子跟前哭,还骗我说是蚊虫扑眼睛里了。”
“有一回家里割稻子,姐姐从坡上回来煮点心给爸妈带去。我亲眼见她从坛子里摸了四只鸡蛋,煮了小半锅阴米粥,却骗我说煮了五个鸡蛋,她已经吃了一个。我假装高高兴兴端了粥出去,偷偷扒在灶屋门边看,看到姐姐用勺子刮起锅边白色的蛋清沫子,用舌头舔着吃。当时我就哭了,想着以后长大了,一定给姐姐买很多鸡蛋吃。姐姐生立心的时候,我用攒的钱买了两篮子鸡蛋给她,姐姐却骂我一顿,说不该从生活费里省钱。转头,又偷偷塞给我1000块钱,让我好好读书,补充营养,一定要考个大学,圆她的梦想。”
钟宸的手指捏成铁拳,支在口鼻间,咬牙不语。他从不知道,从不知道颜缘小时候过得竟然有这么苦,颜缘从来不讲这些。偏偏颜秀辉讲得那么有画面感,他只要顺着他的话一想象,心就揪成一团,双目酸涩难当。
如果,如果那时候他在,他一定不会让小小的颜缘吃苦受罪,他一定会,一定会护着她宠着她,把她捧在手心里。
好在颜秀辉很快转换了话题:“其实姐姐比我聪明好学,上大学的应该是她。读中专的时候姐姐就自学考试考了会计专业的大专,生立心的时候还在考工商管理的本科,月子里都不忘看书备考。我看着姐姐一路奋斗,不停学习,真是又佩服又心疼。不怕您笑,她家到处都是书,《经济学原理》、《货币金融学》、《西方现代会计论》、《会计系统论、会计信息论与会计控制论》、《管理世界》之类,连卫生间都有。有的书页上笔记密密麻麻,我有时候听着,觉得姐姐在经济、金融方面比姐夫这个科班出身的也不差什么呢。”
钟宸不由露出赞许的神色,小伙子的评价挺准嘛。
作为财总的颜缘,工作是非常复杂的,投融资、资金运作、预算管理、费用控制、成本控制、税务筹划、资本进行保值增值、资产定价……这些,天成上下皆知。而说到颜缘的工作能力,江城的大老板们,谁不羡慕他有个优秀的cfo?早在几年前,颜缘就意识到财务管理和金融学的重合趋势,致力金融学的学习。令他惊讶的是,颜缘不是简单地将财务管理与金融学中的微观金融领域重合融汇,而是同时注重对宏观金融的学习和研判。金融危机之后,国家金融政策复杂多变频繁调整,而她的敏锐和远见为天成集团在投融资、前期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