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悉数放到面前这位女子身上。
女子坐在软垫上,一边温柔笑着,一边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婴儿。
李福海上前几步,将泡好的茶水轻轻推到了女子面前。那女子却连眼角也没有抬,李福海觉得,就是此时天地崩毁了,她的眼光也不会离开婴儿的。
女子闲闲侧坐,虽然没有同他说一句话,但神情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仪,于是李福海退开了些,看向门外,这是临渊阁,门外守卫重重。
公主,皇上待会就过来。;
靖海侯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依旧唱着歌儿哄着熟睡的婴儿,她的歌声是那么温柔祥和,充满了宁静喜悦,似乎皇帝来与不来与她全然没有一点干系。
李福海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福海拜伏,眼中看到明黄袍角。
皇帝在门边站了一会,屏退众人。
靖海侯夫人起身,;皇上恕罪,妾身行动不便,不能行礼了。;
皇帝看着她,微笑起来,;无妨,坐吧!;
茶是早就泡好了的,却没有人喝。
姐姐,你已经不是靖海侯夫人了,以后就住在宫里吧!;
靖海侯夫人抬头,目光坚定,;我是靖海侯夫人。;
皇帝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看向她怀中的婴儿,;我听侍从说,羽林到达靖海侯府邸时,姐姐手上拿着剑,守在房前。;顿了一顿,;那么......现在怎么又肯随侍卫来到皇宫了呢?;
靖海侯夫人淡淡笑道:;我想见一见侯爷,我知道,皇上必定让我见他。;
皇帝坐直身子,目光锐利,;他是叛贼。;
靖海侯夫人轻轻笑了起来,宛如天下最美丽的桃花瓣儿,;在您的眼里,他自然是叛贼,因为您是皇上。但在我眼里,他是我夫君,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她顿了一下,目光更温柔了,;嗯,我知道,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了。煌筝,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总是要见他的。;
皇帝神情复杂,若是从前,他必定将这番话斥为无稽之谈,但现在再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了。手指不觉抚上腰间的玉佩,点头道:;好,你去吧!;
靖海侯夫人起身,行礼,;请皇上保重龙体。;
李福海看着靖海侯夫人离开,万分焦急,他从小童时就跟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这个姐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皇上,万万不能让公主与叛贼相见。若见了面,公主......;
皇帝沉默,叹了口气,苦涩之极,;你伺候了我们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姐姐是怎么样的人?她的丈夫在火里,她必定在火里,她的丈夫在水里,她必定在水里。;身子晃了一晃,似乎想站起来,却站不得,;一个时辰后,你去看看,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吧......;
一个时辰后,礼官及羽林侍卫拥着一驾马车匆匆出宫。除了寥寥数人,没有人知道这驾马车驰往何处。
数天之后,京城西郊,靖海侯尚未完工的墓室被人仓促封上。据说,有人看见一行官员将两具棺木放入墓中;据说,有人看见陪葬金银器皿无数,唯独没有玉器;据说,有人看见除了那两具大的棺木外,还有一具极小的棺木随葬在侧。
些微流言,在还没有兴起时,便已被皇帝镇压下去。所留下的,只有清凉殿内一段极短的对话。
都办妥了么?;
是,主犯及其眷属,无一人逃脱。;
......树根要除净。;
是,已经让叛贼府里的仆人确认过了,分毫不差。;
你办得很好,退下吧!;
廷尉退下,临到门边,心中现出短暂的犹豫。靖海侯最小的儿子,年纪幼小,就连府中的奴仆也不敢确认他的面貌,但......既然连靖海侯夫人如此芊芊弱质之躯也敢执剑守护,那么应当是她的骨血吧!这世上除了母亲,又有谁会这么做呢?
这么一想,那一丝犹豫便如风中流云,悄然消散了。
他的这份犹豫,皇帝自然是不会知道的。现在皇帝的心里,满满的只装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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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门外,京城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商贩往来吆喝,市人高谈阔论,谁也没有注意那个刚刚从茶馆外边走过的妇人。
那妇人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抱紧手上的小孩,婴儿睡得正熟,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妇人走到城门,犹豫了。两条路,一条通往山林,一条通往城镇。
她回头,已经看不到靖海侯府了,那次见面是她与夫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候,夫人穿了一身月白衣裳,倚在窗边。而窗外,却是侯爷军队迤逦远去的身影。
夫人声音淡然,;你将阿紫带到南方,那里有我设下的田产家业,好好的,教他读书认字。以后他长大了,若是想知道这些事情,你便告诉他。他若想报仇,你也不用拦着,只用对他说,我只盼着他一生平安喜乐。;夫人顿了一顿,抱起公子,恋恋的吻了吻他柔嫩的脸颊,;出城后有两条路,你夹在人群中往城镇走。皇上是不会派人来追你的,我只担心......;夫人眉头蹙起,她疑惑,这世上难道还有夫人猜不透的事么?
或许她的眼神将这份疑惑透露出来了,只听夫人叹了口气,;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我猜不透的,就只有那个人了。他的心思,我从来只能懂一半。;将孩子递到她手中,;天道无常,唯尽人力而已。;
怀中的婴儿很轻,柔嫩的身子经不起一点催折。妇人牢牢抱紧孩子,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