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院?”
郑雪立刻意识到季琛想说什么,犹豫道:“至少等ct出结果……”
季琛就不说话了。
他想了想,让郑雪把他手机拿来,记了几个电话:“是法学院认识的师兄,他们知道怎么办。别心疼钱,钱能办到的都是小事。”
郑雪眨了眨眼,看起来又要哭,但到底没哭,只是握着手机对季琛一笑:“说到钱,我比你懂。”
季琛也配合地笑起来,直到郑雪转过身,才放下牵起的嘴角。
他的头很疼。
他很担心裴鲤。
他很想他。
7
“裴鲤……”
季琛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就像从痛苦的深渊里绝望而平静地注视一线天。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很想你”说出口。
他希望他说了,又有些害怕说错。
季琛能听到裴鲤在说话。他喜欢裴鲤的声音,喜欢裴鲤的一切。
他感到自己在漂浮。
碎金的阳光。
有些远。
有些冷。
字句在季琛的脑海里打碎又重组。裴鲤焦急地说着些什么。季琛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他知道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而裴鲤的声音正微微颤着。
季琛蜷起了身体。阳光忽远忽近。他很冷。
诡异的咔嗒声从身体内部传来,季琛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想告诉裴鲤这个奇怪的发现,却弄丢了文字和语言。
他只是念着裴鲤的名字。
七
那时候季琛七岁。
他们班上有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儿,姓刘。似乎叫做刘云声。
越好看的小孩儿越讨长辈喜欢,越被同龄人嫉妒,越不招人待见。刘云声身体不好,启蒙晚,不懂事,只是难过。
而小孩子是不可以难过的。
祝老师说,同学们也要照顾后进同学啊。
她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季琛身上,微笑鼓励道,班长要发挥带头作用哦。
所以季琛跟刘云声一起落入了深渊。
那是一次秋游。
说是秋游,其实已经立冬了。孩子们裹得厚厚的排队上火车,去省会博物馆看展览。
火车是绿皮慢车,每站都停。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站时,火车要添锅炉水,停的时间更久些,皮的孩子们就窜到站台上了。
季琛在研究儿童杂志的纵横字谜的间隙一抬头,就看到班里几个孩子围着刘云声站着。刘云声不常有这待遇,受宠若惊,懵懵懂懂地直点头。
季琛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再抬头,才发现少了个人。
季琛跟下了火车,找了一圈才看见刘云声已经钻出了站台围栏。他孤零零站在半里外的草垛后,冻得嘴唇乌紫。季琛问他在这儿干嘛。刘云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有人要跟他玩捉迷藏呢。
季琛说:他们骗你的。我们回车上吧。
刘云声就难过起来。他垂着眼,默默地点了头,跟着季琛转过车站。
而火车已经开走了。
季琛跟刘云声一起被留在了站台上。
零下七度,黑压压的云,天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荒地里倒伏着野草,举目荒原,狂风吹得季琛的羽绒服猎猎作响。
寒冷拥有一切,而季琛只有三百块钱,和一个笨笨的刘云声。
他们很快就冻得发抖了。
季琛笨拙地抱住刘云声,试图用身体为他取暖,但很快意识到这没什么作用。他决定把最近的草垛抱到站台的柱子后面,让刘云声坐在两堆草垛中间,又拆开一垛的麻绳,用草秆围成一个小小的城堡。
草垛时不时被吹走一些,季琛就钻出来,把它们重新布置好。
刘云声丢在了火车上,好在季琛的背包里有水和零食。刘云声说水太凉了。季琛也觉得。但他坚持让两个人都喝了水,吃了巧克力。
刘云声问他:琛琛,我好冷,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博物馆呀?
季琛不知道。他有一点害怕,但不是很严重。祝老师会像平时一样发现他们不见,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博物馆了。
或者回家。
季琛比较想回家。
刘云声很乖。他在一段漫长的等待之后才第二次问起了这个问题。而季琛觉得自己也想要一个答案。
他们没有手表。
季琛知道车站正面挂着一个很大的表,但外面很黑,很冷,季琛不想走进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冷。
就是不想。
所以季琛说,等天亮,天亮了祝老师就会来找我们的。
刘云声便很乖地点了点头。
季琛第二次觉得饿的时候,车站的灯缓慢地闪烁两下,亮了起来。季琛觉得这是某种征兆。他决定不按照家里的三餐时间走,反正他也不知道时间。
季琛用打颤的牙齿和手指撕开了一包巧克力。水结冰了,他拧不开。
他掰下半版巧克力递给刘云声,而后者嚼了一小块就不吃了,只是恹恹地垂着头。
不饿吗?
季琛疑惑。他自己都快要饿扁了。他以为刘云声是不舍得吃,于是把背包亮了出来。那里面有很多膨化食品,一些威化饼干,一盒午餐肉罐头,一包他偷渡来的方便面,还有一盒用来撑场面的费列罗。
但刘云声还是摇头。
现在他的脸色是一种奇怪的嫣红。季琛不确定,也许那是因为那盏灯。
季琛小睡了一会儿。
挡风的草秆被吹走了,季琛打了个哆嗦冻醒来,手脚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