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血。
“……喂,你。”
昏迷许久让羚飞的发音有些困难。虎三嗖地跳了起来,胆怯地朝这边看着。
似乎只要羚飞清醒着,他就会尽量地有多远躲多远。
“——你……为什么不吃我?”
“呃?”虎三呆呆地怔在原地,仿佛羚飞问的是一个很傻的问题。
“你难道只吃松鼠的么?”
“不啊。”虎三呆呆地回答,“我基本什么都吃的,野猪,兔子,狍子,鹿,羊……呃。”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字眼,他急忙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吃羚羊的,我从来没咬死过羚羊,最多就是吃其他老虎咬死的……呃。”
越说越糟糕了。虎三懊丧地低下头,小心地看着羚飞的脸色。
羚飞并没有生气的打算。他低头又叼了一根草,慢慢地嚼着,问道:“为什么呢?”
印象里,他们几乎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虎三似乎也因此觉得有些意外,过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呃……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
大概是对自己所说的内容觉得十分羞愧,他瞥过眼不看羚飞,闷闷地挠着自己的脸:“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母亲有一次把我一个人丢到羚羊群里。那时候正好是冬天……”
冬天是羊群的发情期,公羊们的脾气比往常暴躁了数倍都不止。
虎三当时,大概的确还是非常弱小的年纪吧。
“……总之,那之后我就不太敢……呃。”
羚飞见过虎三猎杀野猪的场景。能让那样的虎三一见到羚羊就惊恐不已,想必一定是非常糟糕的回忆——说不定是差点送了命的经历也不一定。
“其实有段时间,我看到头上长角的动物就会逃跑。”似乎是觉得在羚飞面前,就算自揭伤疤也不会更丢脸了。虎三趴在远远的洞口,闷闷地说,“后来才慢慢地好起来。可是羚羊的话,无论尝试多少次也……呃。”
懊恼自己又说错了话,他住了嘴,把脑袋埋进前肢里不再出声。
说起来,这个家伙刚来到羚羊们的地盘上时,的确有两次曾经企图袭击过羊群。
只是还没有等公羊们正式开始反击,他就被吓得神色慌张地逃跑了。
后来他又企图袭击单独离群的羚羊,结果那一次他遇上的是心情恶劣的羚飞,被踹得很凄惨。
羚飞慢慢地嚼着最后两根草茎。
大概是被顶怕了或者是踹怕了吧,所以看到长着犄角和有着坚硬后蹄的羚羊,就会连反抗都不敢。
可是自己现在,分明这些都已经没有了。
后腿已经折断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也察觉到头部的疼痛是因为犄角被拗断了。大概是从山崖上落下来的时候,被石头砸中的结果。
没有了犄角,也没有了坚蹄,几乎已经是个废物。就算虎三再怎么害怕羚羊也好,在自己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为什么没有趁机吃了自己呢?
远远趴在洞口的虎三,像是饥饿难耐,又开始反复舔着自己的爪子,仔细地吸吮着指缝间残余的肉丝。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洞外,像是在哀叹碍事的雨为什么还不停。
自始至终,他并没有一点要走进洞里来的意思。
13
雨停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等羚飞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勉强站起来的时候,又已经过去了很久。
羚飞清醒的时候,虎三总是远远地躲到洞口,偶尔胆怯地投过来目光。当他陷入昏睡的时候,有时能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挤在身边。
是要被吃掉了吗?他昏昏沉沉地想着。
但是每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都发现自己还活着。虎三远远地趴在洞口,嘎吱嘎吱地嚼着什么。
在他昏迷的时候,虎三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草药,嚼碎了敷在他全身的伤口上,又尽力清理了他折断的后腿。
那条腿最后还是废了。骨骼愈合了,却留下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角度,比起其他三条腿来短了一截。
只靠三条腿的话,勉强可以走路,但是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奔跑,或是在岩壁上跳跃了。
不过,相比刚醒过来时的绝望,羚飞慢慢地不再那么迫切地想一死了之。
羚丽和羚乐一定会替他担心的。无论如何,至少再去见弟弟妹妹一面,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至少,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个人的。
他们栖身的洞穴是在半山腰上。几天来,虎三给羚飞找来的食物都是很难刨出来的、干而坚韧的悬崖植物。对于大部分时间在昏睡的羚飞,这些食物勉强够了。但他偶尔几次醒来,看见虎三的食物都是一些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最大的也不过是兔子和山鸡而已。他总是显得怎么也吃不饱的样子。
为什么不吃了自己呢?这个问题,大概只有问虎三自己才知道。但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活着去见弟弟妹妹,羚飞也不会傻到去提醒虎三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或者是捡了自己,给自己寻找食物,疗伤,从嘴里留下了自己的性命——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从前有限的几次相处,羚飞明白自己对虎三完全称不上一个“好”字。可是严格说起来,虎三并没有伤害过羚飞的任何同类。——羚飞对他只是迁怒和偏见罢了。
虎三趴在洞口,呆呆地看着羚飞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低了低头。羚飞的犄角折断了一只,脑袋上留下了一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