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这话。”樊以声也笑。
他们一路走一路闲聊,祁真默默跟着,有时也配合着笑笑,但笑里有几分真假,就只有祁真自己知道了。
到了游泳池,水里果然没人。那位省队出身的游泳教练正坐在岸边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许教练叫了他一声,他立刻起身,一路小跑着过来。
何教练很年轻,身材是标准的游泳运动员身材,肩宽背厚蜂腰,四肢修长,只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嫩得像个中学生。他叫了声“许哥”,又对樊以声和祁真点头笑笑,然后就不声不响等着许教练说话。
两个教练的关系明显很亲密,虽然言语口气算得上公事公办,但眼神也好,站立时身体的倾斜角度也好,都让祁真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面前的两个人是不是情侣,祁真不敢肯定,但是不是同类,祁真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的不同,许教练一个人时,祁真一点儿也没往那方面想,而小何教练一出现,祁真就觉出了异样。
n城高校的同志比率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艺术类院校更是有“基佬满地走,bi不如狗”的说法。祁真上学时也确实知道学校里有几个堪称风云人物的同类,只是没什么接触,也不太想接触。别人恋爱分手搅得风生水起时,他正因为跟家里闹僵,每天过得像个苦行僧,不是在画画,就是在打工,被樊以声说过许多次的“高冷”也是那时候养成的。
小何教练这种看起来青涩又没什么城府的类型,祁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他见过的同类也不多就是了。
用网上的话说,祁真的“gay达”不灵敏,上学时知道的那几个都是同学八卦指给他看的,毕业之后他宅进了出租屋,每天为了生计赶稿赶得飞起,也没工夫去想那些。等终于有点积蓄供了房,家里蹲的属性早就定了性,长期保持交流的只有各家出版社的编辑——绝大部分都是女的,难得来了个樊以声,还是直的……
等等——
祁真盯着小何教练:连他都发现小何教练是弯的了,樊以声一直在这里健身,会没注意到吗?
如果樊以声早就发现两个教练的关系,那么,他是不是对同志不反感?
或者再更进一步,樊以声他……真的是直的吗?
内心的疑问瞬间完成了sān_jí跳,祁真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一下,看向小何教练的视线突然被截断了。
樊以声挡在了他和小何教练之间,祁真的视野里就只看得见樊以声的背。
“许哥,我想……”樊以声开始对教练说话。
祁真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低头看他站的位置。
樊以声现在的位置距离他原本的位置,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如果是为了说话,根本没必要做这半步的移动——现在这样,比起想要方便交谈,倒像是专门为了隔开祁真和小何教练。
“樊以声真的是直的吗?”祁真在心底又问了一遍。
从最初认识时,樊以声就一直保持着单身,“看起来笔直笔直”也只是祁真自己的看法……
“祁真?”有人叫他。
祁真回过神,发现其他三人都在看他,好像在等他答复什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祁真开口道歉。
樊以声笑笑,说:“何教练同意让我教你游泳了,到时候他会在旁边指导。你没意见吧?”
祁真摇头:“我没意见。”
“行,那就这样吧。”许教练拍了板,又问他们两人,“你们是打算现在就开始,还是另约时间?”
樊以声看了看祁真,回答说:“另约吧。今天什么都没准备,就是先过来看看。”
他这么说了,两位教练也不再说什么。小何教练滑着手机又退回原来坐的地方,许教练则带着他们两个出去。
路过卫生间时,祁真不好意思地叫了停。他进了厕所,樊以声和许教练就在外面等他。
因为有人等着,祁真动作很快,他洗了手出来时,外面的人正背对着卫生间说话。
祁真本想出声,耳朵却先听见了许教练的话:“你确定你那个朋友是直的?之前过来的路上你跟我说话,他还瞪我了。”
然后是樊以声的:“老许你别拿这个逗我玩啊,我会当真的。”
“我逗你玩有奖金拿么?”许教练“切”了一声,之后交谈就停止了。
祁真的思维也停止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前跟两人汇合的,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出版社挑拣杂志的,他没有和樊以声道别的印象,坐地铁回家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当大脑终于能正常工作时,他已经坐在了家中的书房里,手中握着铅笔,水彩纸上,计划要画的场景已经连草稿都勾完了。
15.
祁真对着草稿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啊”的一声拍案跳起来,他起身太急,椅子还没退开,胯骨就撞上了桌子。
很疼。
疼痛是鲜明的,内心的不敢置信也是鲜明的。
祁真跌坐回椅子里,捂着撞疼的部位,脑子里放烟花似的五彩缤纷。
樊以声和许教练那两句交谈信息量太大了,大得他整个人都要膨胀了——没有奢望过的事情突然成了真,祁真甚至没准备好去笑,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却揉揉胯部,掩饰地说“真疼”。
两年零三个月的相识,一年零九个月的暗恋。
数字是抽象的,只有经历的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