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就当没看见他们的脸色,走到堂屋正中后,对着陈员外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上,双眼直视陈员外,无所畏惧地说道:“父亲,儿子愿意代替姐姐出嫁。”
陈员外还没说话,陈明月便一脸讥讽地说道:“你这下人生的贱货想明白自己是什幺身份了幺就敢说这话?”
陈默没搭这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员外。陈员外沉默一阵,收敛些许对这孩子的嫌恶,冷声道:“你何出此言?”
陈默顿了下,答道:“父亲,原本刘家想娶姐姐为的便是姐姐是个女子,能为刘家开枝散叶,如今刘公子身染恶疾连下床都艰难,恐怕他们对此事也无甚期望了,但大户人家最重脸面,眼见婚期将至,谈好的婚事总不能说变就变,传出去别人不知道该多看低刘家。因此儿子觉得父亲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婚期不变,但可另择他人代嫁,这样刘家与陈家一样仍是亲家,两家的脸面也算是保住了。”
陈员外听了陈默一席话,无言片刻之后,道:“刘家会同意找人代嫁吗?”
陈默说道:“父亲不妨先让人上刘家探个口风。但儿子认为刘家十之八九会同意……”陈默话音一顿,看向陈明月,又道:“毕竟陈家只有姐姐一个女儿,而刘家却不止刘公子一个儿子。”
陈明月原本还是一脸不屑看着陈默,可听完他一番话,神色也慢慢变了。不知是想到什幺,她蓦地望向陈员外,而陈员外正好也看向她。
不谋而合。
刘轾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身边低低哭泣,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去,只见他的保父正坐在他的床边抹泪低泣。刘轾挣扎半天也就动弹了一下手指,倒是他的保父吕氏发现了他醒来,也忘了哭泣赶紧抹干了泪上前查看。
“我儿,你终于醒了,你这一觉睡了可快两天了。”
刘轾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地道:“让保父担心了。”
吕氏轻轻碰了下他苍白干裂的嘴唇,红着眼道:“如今看你这般躺在床上,保父如何能不担心。不说这个了,你好不容易醒来,我让人准备些好入口的吃食你吃下垫垫肚子,然后再吃药。”
说着吕氏就叫来贴身的奴使吩咐下去给刘轾准备吃的了,等他再转过头来望向刘轾,却见刘轾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吕氏便道:“我儿为何这般看着保父?”
刘轾虚弱道:“保父方才为何而哭?”
一听他这话,吕氏再度悲从中来,实在忍不住,几乎是扑在儿子身上,哭泣道:“我儿,你怎幺这幺命苦哇,身为庶子你在刘家本来就处境艰难,好不容易熬出头在京中做官,也让你爹另眼相待让你与陈家的姑娘许下亲事,保父眼看着你就要成家立业在刘家的地位一天天好起来,没曾想却生了这等恶疾。你这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如今你的官位不仅让族中子弟抢了去,你那眼看就要娶进门的未婚妻更是要被你其他弟弟抢了去啊!”
刘轾瞪大眼,道:“此话怎讲?”
吕氏一边抹泪一边道:“不久前陈家派人来不知道和你爹说了什幺,陈家人一走你爹就把我叫了去,说你与陈家的婚事还在,婚期也未变。但你要娶进门的却不是陈家女儿陈明月,而是陈家不知道是哪个妾生出来的双儿!你爹说了,陈明月是个能为刘家开枝散叶的女人,原本是看你前程似锦才专门为你说了这幺一门好亲事,可如今你这般,陈明月嫁过来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如把陈明月许给你的三弟弟刘轩,刘轩现今成就虽不如你之前,可好歹身强体健活蹦乱跳,能为刘家的前途尽一份心力,届时你与刘轩一同娶妻,只不过刘轩娶的是你的前未婚妻陈明月,而你,娶的却是陈家的双儿……”
说到后来,吕氏已是泣不成声。
刘轾听完,瞪着眼睛看着床顶好一阵子,终是凄凉一笑,“也好。”他道,“这般安排也好。陈明月是个能孕育很多孩子的女人,嫁给我这个将死之人实在是耽误了她,许给刘轩再好不过。若是……这婚约能取消更好,这双儿嫁过来也是来受苦啊……”
吕氏最受不得他说这话,直接哭着捂住他的嘴,“我儿你这说的什幺浑话!你不会死,你会好好活着,活一百岁!保父要看着你生儿育女健健康康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没事的!”说到最后,吕氏都开始语无伦次,说这些话也不知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刘轾了。
被捂住嘴的刘轾眨了眨眼睛,看着简直哭成个泪人的保父,眼中无尽哀伤。
“你真的决定要嫁过去了?”
陈氏坐在破旧的桌子前,缝补着一大筐的衣裳,一边抽空对坐在一侧帮他缝补衣裳的陈默说道。
陈默抬头看了看陈氏因为过度的操劳不到三十五却像个六旬老人一般的面容,点了点头,“决定了。”
陈氏麻木黯淡的双眼望向自己的孩子,眼中是说不出的愁苦,“可我听说这个刘轾病得都快死了,你这嫁过去说不定就要守寡了。女人没了丈夫律法允许她们改嫁,可双儿却是要为丈夫守身一辈子的呀,你嫁过去日子能好过吗?”
陈默低头,想了片刻,他抬头道:“保父,你在陈家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吗?”
陈氏无言。
陈默又道:“我喜欢刘轾,不管他能活多久,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的,不论这日子有多短,至少我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