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试试看么。”吴非微微皱着眉头,有点犹豫似的,“快走吧,县官老爷肯定早就在衙里了!”
今明两日,是本县里的村民们买卖种子的日子。若是在别的县里,大概也就是个小集,但本县的县官老爷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整个心思一半放在秋天的收成上,一半就放在开春的种子上,不仅把买卖的地方就摆在了县衙前面的大街上,还每年亲自选了良种——有些是本县自己产的,有些甚至是从外地买来的——拿出来供村民们挑选。吴非和韩君岳一路急急地往县衙赶去,半路上又遇见好几个邻村的,结伴一起赶过去了。因着县官老爷看重,这个买卖种子的集市,一大早也都挤满了人,吴非刚走过去,就被一个又高又黑的男人一口一个“吴兄弟”地叫住了。吴非停下来跟他搭话,才知道他就是后山村里,小香嫁的男人的大哥。“俺村里好几家都好买你的萝卜,弟妹说了你的模样,果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今年山上新开了一块地,俺也弄点菜种子,让家里人侍弄侍弄!”
韩君岳看了看集上的热闹模样,吴非也已经跟人攀谈起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便自己先进县衙里去了。进门一看,天井里却也围着一些人,县官老爷在正当中倒是显眼,正一手捧着个东西眉飞色舞地说话。韩君岳过去,几个村民给他让开了些,才看见大家中间围着的是一条长案,上面放了六个碟子,每个里都堆了些谷子。韩君岳细细地看了一遍,有些是金黄金黄的,颜色分外好看,有些却是很浅淡的黄,甚至几乎是白色,但个头却挺大,大约一粒便有旁边金黄色的两粒那么大,还有些其他的,都是各样深深浅浅的黄,谷粒也大小不一。韩君岳仔细看了,又仔细听县官老爷讲着,“……哎,这个白种的啊,你们别看颜色一般,在北边一亩地里能出三石多谷子,比咱们现在种的可多不少呢!”
周围的村民们啧啧赞叹起来,七嘴八舌地又问起长案上的其他谷种来。县官老爷忙着一个个介绍,也顾不上看别人,韩君岳跟在后面认认真真地听着,勉强记下每样种子的产地和产量,更多的却也一头雾水了。讲了好一会儿,有些村民便跟着衙役去库房里买种子去了,韩君岳听着外面热闹,便自己又出去沿着各个摊子逛了起来。村民们带来买卖的种子更是五花八门,不仅有粮食大豆,更有像吴非一般买卖各样菜种的,韩君岳更是认不出来了。他沿着集市走出了一大段,正遇上吴非拎着个小袋子过来,看见他便笑问道:“怎么,衙里的人都散了?”
“散了一些了,好多人都跟去库房买那新种子去了,你都买了些什么?”
“没什么,换给人家好些萝卜籽,拿了点大豆,还有丝瓜种子,夏天大家都爱吃这个,”吴非把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手里给韩君岳看,是一粒粒又大又黑,跟南瓜子差不多模样的种子。“我也要去县衙里看看了,今年老爷弄了什么好东西来?”
“他可弄了好多样谷子来呢!长得都不一样,有些是产得多,有些是熟得早,有些是味道好……哎,我都记不清楚了!”
吴非一边笑他,一边跟着韩君岳又走回县衙里。天井里围着的村民少了一些,吴非也凑到长案边上,来来回回把几个碟子里的谷种看了一遍,又捏起来摸了一遍,韩君岳问他:“怎么样?哪样好?”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都没种出来过。”吴非脸色有些发红,低着声音抱怨道,“不过这边两样是新的,去年没有,大概是老爷从外地买来的。”
“哦,这一种,”韩君岳指指长案上最左边的那碟子,“是从武州买来的。”
“是么,那可真是够远的……”
吴非盯着这些谷种子来回看过,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一种。韩君岳抬头往县衙门口瞧了瞧,正好看见刘家娘子挎着个篮子,和鸿宝一道进来了,她一眼瞧见吴非和韩君岳,笑眯眯地过来问了好,劈头就冲吴非笑道:“哟,吴大哥,还没死心呢!”
刘家娘子说得大声,笑得又响,天井里围着的村民都不由地转身过去瞧瞧他。吴非脸上一红,神情尴尬得不行,“哎,这个,听说老爷买了新种子么,这个……总归得试试看……”
“去年就说,让你跟着俺家里种地的人下地学几天,保准种得出来,你不肯,非要自己种,”刘家娘子摇着头指指吴非,“结果还是不行么!也不知道你是磨叽什么呢!”
旁边跟着的鸿宝都嘻嘻地笑起来,吴非更加不好意思了,“春种时候各家里都忙得不行,你那里田多,我过去跟着看,又没法帮忙,指不定还得添乱,哪好意思……好好好,今年去跟着你学!一定去!”
吴非见人柳眉一竖,大约又是要说他,赶忙答应了今年春天去她家地里学着种谷子。刘家娘子才满意了,端详一阵子长案上的各样谷种,让吴非买一样淡黄色颗粒饱满的,“这种去年也有的,记得不?你听俺的没错,这样的谷子长得快,还扛旱,不怕水少!”
吴非又想了一阵,深以为然,便也拍板定下买了这样。他也不敢多买,去库房里称了小半袋子,正又遇上县官老爷过来,看了看他布袋里的东西,点着头嘱咐道:“不错,这样谷子正合适你屋后头那块地,你今年可得好好学着干,肯定种得出来!”
有了刘家娘子和县官老爷的嘱托,吴非似乎也有了些信心,连着几天闲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