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墨弦的心中划过的唯一想法竟然是——那自己、是否又是永夜的救赎呢?
这样迅速,而让人措手不及。
因为实在压抑了太久而导致情绪有点脱出控制的艾利思不依不挠地道了很长时间的歉,明明就没有人要怪他,但是他似乎对于竟然因为自己的放不下而去揭永夜的疮疤实在是十分可耻的行径,然后他看着墨弦,声音里染着痛苦,“小墨,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墨弦很想问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先前几乎要将人勒到窒息般的悲伤情绪在身体上残留下了钝痛的感觉,他觉得很累,坐下来之后脑子仍旧晕沉而无法正常运作。
艾利思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因为我的体质的关系,大的情绪波动很容易影响周围的人,特别是……小墨这样,敏感度和契合度都很高的人。”
虽然还是不能正常理解艾利思的话,但是很快墨弦就听到了一个故事,关于屠魔圣战的另一个故事——
史书上对那场战役确切的死亡人数并没有记载,但就如同大部分人知道的一般,没有多少幸存者。
而那些生存下来的人,多数也像永夜一样,化成了魔物,那是和人类截然相反的另一个物种,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明明心脏还在跳动,但已全然不是自己了,魔化了的ròu_tǐ仿佛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在何时会发生什么,感觉意志稍不坚定,就会被黑暗吞噬——混沌之力日趋强大的今天,那将会是最易受到感召的一群人。
墨弦原本以为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永夜已经是一个变数,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们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超过个位数。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艾利思会是另外一个,那些被遗落下来而扭曲了灵魂的人们,艾利思会是其中之一。
那些发生在墨弦根本无法想象的过去的事件中,究竟有多少的悲伤蔓延了整个世界?余下的又是些什么呢?
艾利思和永夜不同,参加圣战的众人在古城意识消散之后醒来已在吉芬塔,但是艾利思在古城的时候已经死了,被混沌之力吞噬了理智的同伴所杀。
那种放慢了的死亡过程在艾利思的感官失去效用之前将他整个人牢牢覆盖,他看着古城青灰色的天顶上爬了稀稀落落的藤蔓,残垣断壁之间血珠一点一点滚落进那些缝隙之中,于是灰败的色彩迅速被铺张成鲜艳的画面,再渐渐干涸成深色的印记。
艾利思的视线略微地模糊,周围仿佛不属于人类的低吼和惨叫也逐渐听不真切了,身上的伤口很疼,在感受死亡的所有时间段里以消磨人理智的方式阵阵刺痛,趋于麻木。
这就是所谓的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壮烈,也没有过多的悲伤,也许会对这样窝囊而毫无意义的死法感到不甘,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他很快就接受了现状——这种混沌之力所带来的人们之间的相互背叛。
空间扭曲的过程中大多数人都被传送到了吉芬塔,而艾利思却被留在了原地。
那些零碎的空间粒子在他鼻尖眼前缓慢地游移过去,他很怀疑是否自己出现了错觉,四周的景色随着这些漂浮着的散着一明一暗光芒的粒子不规则地晃动,吉芬塔和古城的景色纷乱地转换融合,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奋力挣扎一样。
然后他就这么睡去了、无梦。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先前古城残破阴冷的空间,艾利思起身之后感觉在昏迷之前一直渗着血的地方仍旧微微地酸痛,他有些茫然地将手覆上去,被利器割破的长袍边是肮脏的血迹,如果不是因为摸到了长而粗的一道疤痕,他简直以为这些血根本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