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b城正在下雨,水声敲得人心慌气短。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夜间实行灯火管制,整条路上都是黑漆漆的。楚云秀坐在副驾驶上不停抽烟提神,不抽烟的高英杰也因为烟雾呛人维持住清醒。她的眼睛很痛,相机稳稳挂在脖子上,几乎要把她的颈椎拉断一样沉。高英杰一脚下去把油门踩到了底,伴随骤升的速度车子隐约开始打飘。雨刷尽职尽责地刷出一小片清晰视野,楚云秀的眉头皱得死紧,她当然是希望秘书长的到访能得到一个好结果的。待在b城这多半个月她已经受够了,这里俨然是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战争是武装集团间无限制地使用暴力。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但是又何至于此。可她只是个记者,所能做的一切只有如实记录下所有的真相,清清楚楚地告诉世界她用胶卷保存下来的全部景象都是错误的、是可恶的、应该被杜绝的——可是那又能如何。
当后果为人所知的时候,那些惨剧都早已发生甚至结束。
她的头猛地磕到车内前部的控制台上发出不容忽视的响声,高英杰被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在高速驾驶的时候分心,只好通过上方的后视镜用余光观察楚云秀的情况,“师姐你没事吧?”
“没有。”从一团乱麻的内心世界里清醒过来的楚云秀抬手捂住额头——肯定是肿了,疼得头晕眼花。这完全怪不得高英杰,是她自己作死不系安全带还直犯困,还好相机被抱在怀里没掉下去摔了。她单手扯过安全带系好,歪坐着头靠在车窗上养神。为了避免睡着还不断地自言自语,从“小高等会儿你先去停车然后来贵宾楼找我”说到“哎沐橙呢沐橙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高英杰起先怕开车分神不敢细听,最后终于忍不住降下车速笑了一会儿。楚云秀那副样子活像是喝醉了,但实际情况却是困极了。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b城机场贵宾楼。高英杰在通往机场出口的门口停下车,接着摇晃起靠在车窗上已经睡死过去的楚云秀,“师姐,快醒醒,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楚云秀半梦半醒被他晃醒,说话声音都沉得好似扯不开,“嗯?……到了?”
“到了。”高英杰把自己已经顶到喉咙的哈欠咽回去,“里面好像已经有不少人了,你快进去吧。”
她听见“已经有不少人”几个字后猛然惊醒,整个人精神焕发地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往贵宾楼里跑,连被淋个透湿也毫不在意——里面清一色i国本土的记者挤挤挨挨地翘首以盼,想也知道i国新闻部把消息透给了什么人,倒也难怪苏沐橙会知道。入口处总统像下的沙发上躺了十几个脸色苍白透青挂着明显黑眼圈的记者,个个睡得人事不知,多半是秘书长还没来才敢如此放心大胆。楚云秀来时在车上睡了一会儿,此时倒不觉得太困,仗着女性较为娇小的体型混进人群中等待时机。没过多久入口处传来一阵喧闹,那些横七竖八歪着休息的记者纷纷起身查探真相。楚云秀艰难地踩到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张望,秘书长自然还是没影的事儿,不过l酒店里那些鬼佬全来了。她试图在人群中寻找苏沐橙的身影——后者先去了l酒店,应该和鬼佬们一起到机场才对——可是在哪儿呢……
脚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什么呢你?”
楚云秀回头看去,苏沐橙正站在椅子边上仰头看她,脸上还带一点笑,“不错啊,这地方找得挺好,等会儿拍照不会被挡住。”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楚云秀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还在那群鬼佬堆里找你。”
“我又不傻,”苏沐橙笑嘻嘻的,“跟鬼佬一起过来不就知道是我走漏的风声了,我还不想跟新闻部撕破脸。”
“干得好,”楚云秀点头,“那我们在这里等着吗?”
苏沐橙闻言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形,指着右前方说:“到栏杆那儿去。”
楚云秀点点头,两人在一群男记者中间艰难地向栏杆处移动。然而她们堪堪走出几步,另一阵更大的吵嚷便从贵宾楼与停机坪相连的入口处涌起。人流推着她们向那边的入口前进,所有人挤成一团。摄像机三脚架搅到一起,各国语言交织骂声连天。军警用扩音喇叭对在场记者下达命令,楚云秀一个字儿也听不懂,听得懂的苏沐橙和其余当地记者也都当没听见——眼前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傻蛋才不去争取。
从前在国内赶重大新闻时的经验帮上了楚云秀的忙——她一手护相机一手推人群,相当顺利地到达过道栏杆边上,维持秩序的军警和她平行差开几步,垂直来看却仅有一杆之隔。原本跟在她身边的苏沐橙被人挤开,联合国秘书长出现在贵宾楼入口,在保镖和i国外事人员的陪同下迅速经过用栏杆隔出的通道朝出口走去。他的脸色很阴沉,目光透过镜片依然拥有慑人的力量,只不过看上去似乎对此次行程不抱有任何乐观期望——但那和她可没什么关系。楚云秀艰难地回头看了看,苏沐橙被拦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正透过其他记者肢体交叉出的缝隙对她用力使眼色作口型:“快去!别放过好机会!”
她被苏沐橙的话鼓励,观察一下左右情况后用左手扶上冰凉的横杆,稍一用力便轻松越过跳进通道内。接着一路小跑赶到将要走出门去的秘书长身边,对军警的怒骂和子弹上膛的声音充耳不闻。秘书长在她身边,加上外国记者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