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卿一行人拾阶而上,满目苍翠,清风荡漾,令人一扫胸中积郁之气。虞静卿这些时日忙碌过甚,此时身处山中得以暂时抛开俗务,心情大好,一路指指点点回忆过去前来游览的情形。
他们到青龙寺中上完香後,虞静卿道:“这青龙山上还有个月老庙,我们上去看看。”
顺著山路走了一段,他停下来环顾四周,山石树木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而今只有自己踟蹰独行,当年陪伴身边的男人竟已天人永隔。他思绪有些恍惚地回忆道:“我当年游青龙山时遭人刺杀……情形凶险得很。”他转头看张立贤道:“你当年年纪小,可还曾记得?”
张立贤垂下眼睛道:“当然记得,大人当时身中敌箭,确实凶险得很。那时我若跟随在大人身边,一定不会让大人受伤。”说完这段话,他抬眼望向虞静卿,但是虞静卿似乎陷入在回忆中,并未看他。
张立贤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事隔多年,那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虞静卿想起那人抱著自己一路英勇冲杀,刀剑声、呼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可是抬起头却只有自己独自站在山林中,任山风拂起鬓发衣襟。
他对张立贤道:“我记得山上有片梅林,现在只怕见不到梅花。”
往上走了一段,果然见一片梅书,绿叶成林。
虞静卿吩咐道:“其他人留在外面,立贤陪我进去就好。”
然後缓步步入梅林。
梅林中十分静谧,只有清风穿过树冠发出的沙沙声。
虞静卿又开始觉得恍惚。眼前素白、豔红、鹅黄、碧绿,层层叠叠都是盛放的梅花,恍如罗浮仙境,又恰似人间香雪海。
风吹过,宛如衣袂飘动,似有故人来。那人从花树下缓缓行来,还是那痞痞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眼,若有情若无情的笑,睁著那双清澈黑眸深情地看著自己。抬手之间,肌肤相触。虞静卿微微一颤,慌忙抓住伸过来的手,唇间泄露一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文龙。”
风停了,万籁俱静,眼前的画面瞬间碎了,散了。
张立贤手上捏著一片花瓣,诧异地望著虞静卿抓著他的手腕,道:“大人头上有东西。”
虞静卿看清是他,怅然一笑,轻声惋惜道:“果然没有开花。”大概因为声音轻柔的缘故,他这句话听上去既像抱怨又像撒娇。
张立贤心念一动,用哄他高兴的口气道:“我们等花开了再来游赏,可好?”
虞静卿笑而不答。他的笑容在张立贤眼中既淡且远,象天边的浮云聚散不定。张立贤总要拼命努力才感觉接近,但是顷刻间又看不到摸不著。
张立贤望著前面独行的身影,心仿佛被什麽东西吊著,来回晃荡,放不下来,也不能去碰。
梅林尽头有一座小院,无匾无联。两人走进去,里面只供奉了一座女相,年纪尚轻,慈目善面,服饰奇特。
虞静卿微微带笑对张立贤道:“这就是月老。你去上柱香,保你姻缘顺遂。”
张立贤听他这句话後变了脸色,道:“我不要姻缘。”
虞静卿好笑道:“你长大了,难道一辈子不娶妻吗?”
张立贤刚要开口,虞静卿已经转身去到院中。
院中有两棵似伞盖般的大树。虞静卿指著两棵树之间密密麻麻拴著数根细红线,柔声道:“文龙也在这里栓过我们的红线呢。”说著嘴角露出缱绻的笑容,眉宇中透出一种天真的幸福。
他看得出神,一不留神脚下滑了一下,扶树干的时候却被一块锋利的树皮划手,鲜血涌了出来。
他瞅著流血的手指皱眉。张立贤握住他的手,把嘴唇凑上去用力地吮吸。
虞静卿愣了一下,没有抽回手。
张立贤吮了一会儿,见伤口不再流血,从怀中掏出伤药替他涂上,道:“回去包扎一下。”然後他抬起眼对上虞静卿明昧不定的眸子,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脱口而出道:“大人,我要一辈子陪在您身边。”
虞静卿温和地笑著,伸出手擦去他唇上的血迹,道:“你这个孩子啊。”
他回头扫了一圈周围的景物,眉间渐渐浮上一层疲惫,半晌道:“走吧。”声音像是叹息,带著浓浓的失落。
回到染竹轩已近黄昏。虞静卿吃完饭,散了会儿步,回来後沐浴更衣,便坐在案头看书。
张立贤在一旁提醒道:“大人,明天启程去丽水,早些歇息吧。”
虞静卿望著跳动的烛火自言自语道:“明天去丽水……丽水也有很多回忆呢。”
张立贤望著他怅惘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怜惜,忍不住上前道:“大人,云南王已经去世多日……要是他知道您这样为难自己怎会放心?”
虞静卿幽幽道:“他……还会在意我吗?”然後自嘲地笑笑道:“你先去休息,我再看一会儿。”
张立贤退到外间,一直守在门口。过了半晌,他听见里间没有响动,悄悄进去,见虞静卿趴在桌上睡著了。他轻手轻脚走上去,把虞静卿抱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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