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念诵着什么,宫无后看着他的口型大惊失色,古陵逝烟正在消除他的一部分记忆!随后他将他关入无情楼,对他的呼救声充耳不闻,却停留在无情楼边,看着那轮满月若有所思。
不久古陵逝烟便离开了,回到冷窗功名,差人叫来水萤儿,令她离开烟都。水萤儿心知烟都之神的命令无人能违抗,只是默默垂泪,临行前她看向软红十丈的方向,想起宫无后那个率性而为的性子,又有些担忧,一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轻声道:“公子年幼,请大宗师多担待。”
古陵逝烟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如此留恋,看来牵绊颇深,本来还想放她一条生路,如今却是留不得了。
“你的存在,会带累他,让他停滞不前。”
水萤儿跪伏在地,这成了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看完这一切,宫无后指尖轻颤,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定了定神,又来到第三层,只见墙壁变幻,他看见古陵逝烟端坐冷窗功名,面上还是那副睥睨天下的傲然神情,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什么。
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古陵逝烟臂弯环绕中,一只水银铸造的镜子正闪着奇异的光芒,镜面忽如水纹般荡起一圈圈涟漪,其中赫然出现了年幼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约摸七八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锦缎红衣染上了污泥,他倚着墙角,闭着眼睛打盹,每每要进入睡梦中时,听见门外凄厉的呼号声,又猛然惊醒。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只手拿起面前犯黄的书籍,另一只手握住剑,边看边比划。古陵逝烟静静看着他,面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环着水镜的手略紧了紧,转而抚上了镜面。
待这幅景象散去,他看到十八岁的自己,红衣如血,提着朱剑杀出了无情楼,只见台阶尽头,古陵逝烟长身玉立,他看着他,脸上交织着恨与难言的情愫,得知水萤儿已死,他第一次动了要杀他报仇的念头。
古陵逝烟满意地笑了,宫无后听见他在心里说,尽管恨我,只要你能到达非天非人之极限,勘破此劫。
真相呼之欲出,却往着一个他不愿面对的方向走去。
宫无后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第二层。塔内四壁陡然幻化,却见烟都山脚下一处村庄黑色弥漫,古陵逝烟站在一群村民中间,那些村民全身皆被黑气缠绕,抓住他淡蓝衣袍一角叠声喊道“大宗师救我”,古陵逝烟平日最是孤高自持,此刻却任由他们抓着,挑起的长眉微微蹙着。
泉眼里的死气已然是封不住了,他亦不可能献祭宫无后。快了……只要无后发挥血泪之眼的极限,元生造化球一到手,烟都就能渡过大劫。
四奇观正依他的计划一个接一个被烟都吞并,拿到潇潇暮雨中的元生造化球指日可待。
宫无后还没来得及领会古陵逝烟所思之含义,眼前一切便如雾消散,忽现黯淡天光下一座佛塔,矗立在黄沙之中,一个褐色长发粗布麻衣的人扶剑而立,背对着他。
“爹……”
像是在弥补什么遗憾似的,宫无后轻唤出声。面前那人身姿挺拔,站了一会儿,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自言自语:“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能再次失去赋儿。”紧接着画面一转,别黄昏来到烟都山脚前,仰首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雾海奇观。
烟都是一处修真幻境,普通人难以寻其门而入。不管是谁,来到烟都山脚下,眼前所见只有茫茫雾海。
山门更是一处极难寻觅的所在,只有修为高深之人,以自身修为破除雾障,方能抵达。然后须得通过八卦阵,水幕帘才能来到烟都主峰,到达大宗师和诸宫居住的地方。以别黄昏的武学修为,漫说烟都主峰,恐怕连雾障都过不去。
宫无后正若有所思地琢磨着眼前景象,却见别黄昏往前迈了一步,乳白色的雾气聚拢,奔腾,又消散。山门大开,别黄昏沿着门后一条宽阔的路一直来到了主峰。
烟都法阵形同虚设,失去了它们原有的作用。
如果没记错,烟都设下的屏障识得烟都功体,没有外界干预的情况下只会为烟都之人打开,而别黄昏一介外人,为何不加以阻拦?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能解除烟都结界之人,除了那个人以外不作他想。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时,宫无后身形一晃,几乎站不住。
梦浮屠像是感知到他所思所想,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了另一幅画面。
古陵逝烟站在冷窗功名内,通过水镜观察着别黄昏的一举一动,见他抵达了烟都主峰,便对候在门外的西宫吊影道:“时候差不多了,吊影,去通知无后。”
接下来的事情历历在目,宫无后面色苍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古陵逝烟就是要让他看到这一结果,亲手杀死他失而复得的父亲,以失亲之痛,冶炼绝情心性,逼他迸发出血泪之眼的极致。
一时之间,心中数种情绪翻腾,在这一层的塔心站立了许久,他才想起下面还有一层,梦浮屠的最后一层。
来时素还真的话犹在耳边:“梦浮屠愈往下,所浮现的记忆便愈隐蔽,最底层则是被封锁起来,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古陵逝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