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楼梯上什么都没有。然后陆攸意识到,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是从上方来的。他抬起头向上看,看到祁征云拉着他已经跑过的楼梯形成了一个下窄上宽的螺旋——在螺旋最上方的那圈边线周围,挤满了白色的人脸。
那些脸遥远而苍白,趴在楼梯边缘俯视着他。陆攸看到了原笑笑,看到了周晨阿姨,看到了年轻的妈妈,看到了高中同学和大学里的舍友。所有人的脸都如死人般僵硬,眼睛是两个黑黝黝的空洞。他们望着陆攸,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陆攸的呼吸停住了,他的步伐错乱了一瞬,随即一脚踏空,就这么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楼梯消失了。陆攸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不断下落。手腕上如镣铐般禁锢的力量依旧存在,陆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那种触感的坚硬和冰冷——那绝不是祁征云的手。余光边缘,一团巨大的黑暗蠕动着与他一同下落。他无法自控地往自己手腕上望去,看到了黑色坚硬的鳞,柔韧地卷曲起来的肢体末端;那团黑暗迫不及待地涌过来淹没了他,随即带着他一起重重摔落在地。
陆攸喘息着从噩梦中惊醒了。极度真实的坠落感让他肺部抽紧,耳中充斥着激烈的心跳声,睁开眼睛后好一会才在昏暗中缓过神来。胸口上的压迫感并没有随着噩梦一起消失——和他睡在一起的人几乎整个人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一条手臂横过来压住了他的胸口。陆攸做了次深呼吸,将噩梦残余的惊恐从脑海中驱逐,努力把胳膊从祁征云怀里挣脱出来,没好气地去推他的手臂。
这家伙的睡姿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像八爪鱼一样缠得这么用力,害得他做噩梦……
醒来后陆攸已经完全忘记了噩梦的内容,只残留着一种惊悚可怖的感觉。祁征云动了动,将手臂挪开了,陆攸已经适应昏暗光线的眼睛看到睡在他身边的男人睁开了眼。“怎么醒了?”他低声问,撑起身子,抬手摸了摸陆攸的侧脸,“出了这么多汗……梦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
祁征云的神情和声音里都没有一点被吵醒后睡意朦胧的感觉,清醒得像是始终都没睡着过。陆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连这种小细节都让他有些不舒服——类似之前有次祁征云出差离家,说好的是第二天回来,结果陆攸晚上睡到一半醒过来,发现祁征云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时候一样。
那次是真的把陆攸吓了一大跳,感觉像是恐怖片里的什么变态才做得出来的举动。虽然祁征云后来为此道了好几次歉,说那次只是提前回来没想吵醒他、又觉得他睡着后的表情很可爱,才在床边停留了一会,没想到他就突然醒了……陆攸想过努力说服自己忘记这件事情,但还是从此之后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怪怪的。
自己的男朋友有哪里不对劲。实际上,那是陆攸最明显的一次、但不是第一次这么察觉到了。几次回想下来,陆攸怀疑变化应该是从他大二的时候开始的:接近暑假的时候,他在路上被醉驾后超速行驶的汽车带了一下,虽然结果只是包带断了、人一点事都没有,祁征云还是对他的安全问题表现出了如临大敌的态度。在他的坚持下,陆攸最终没过完那个学期就从宿舍里搬了出去——新家是祁征云在他上班的公司附近买的房子,之后陆攸就体验到了连小学里都没享受过的每天有人接送的生活。
因为被照顾得太好而觉得不自由,说出来似乎有些矫情。但是……陆攸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在那之前他和舍友的关系已经变得不错了,会被他们拉出去一起上课吃饭打篮球,在社团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他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样有许多人一起的社交活动,随着搬家之后关系自然疏远,加上还有一些无聊人暗中传递的风言风语,后来他生活的步调就又渐渐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游离在群体之外,独自上课下课,小组作业的组员等待剩下的人随机分配。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和别人一起做的话,那个人只要可以是祁征云,基本就一定会是祁征云。
陆攸对于祁征云干扰他的社交这件事情其实也不算特别反感,毕竟他后来发觉自己似乎在这方面运气真的不行。大一时候社团里有学长主动接近他,很热情地帮忙,但没多久后那个学长就从学校里消失了——还不是单纯出事,而是犯了什么事被抓了。陆攸换位思考,觉得有过这种“前科”,祁征云会对他身边的人格外注意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被他注意大概是一件令人压力很大的事情,导致那些没问题的人也都自觉消失了……
陆攸想起来就想叹气。祁征云估计不知道他正在心里腹诽些什么,在他肩膀上轻轻摸着,想安抚他再睡一会。但摸着摸着这人就把初衷忘了,开始蠢蠢欲动,又凑过来吻他。房间里开着空调,在薄被底下挨在一起还是有些嫌热,陆攸让祁征云亲了一会,虽然觉得自己会做噩梦除了被压到胸口、和祁征云最近变本加厉的黏人表现带来的压迫感也不无关系,还是不准备和他计较了。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外面天色已亮,陆攸不准备再睡,也不怎么想做,又躺了一会就想要起来。他本来想让祁征云再睡一会,今天他来做早饭,但祁征云已经跟着他一起坐起身来了。陆攸穿着睡衣去洗漱,祁征云到厨房里捣鼓了一会,挤到卫生间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