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和葛先生一起采样去了。”
“采样?”
“啊,就是说他们拍照去了。不过这里的影响资料都是数码的,所以我们习惯这么说。对不起了。”
“没关系。我留个字条给他。”
“好的。先生请说,我会发内部的e-给他。”
“那算了,把他的e-地址留给我,我自己发给他吧。”
我拿了写有信箱的纸条,返身出门,继续骑车往家里去。其实,就象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1400万人中的绝大多数一样,我是个有自己家的人,尽管我自己的家只是一间小小的朝北的公房,混在外表千篇一律嘈杂肮脏的新村里,但这不是留宿别人公寓的理由。在这几年间,泰雅搬过几次家,每一次房子都更大,更舒适,更靠近市中心。现在的公寓,是1年多以前开始住的。有人刚刚买了下来作为29岁生日礼物送给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值班后在季泰雅家睡一个白天的习惯,无论他搬到哪里。简而言之,我们保持着相当特殊的共同居住关系。这种关系不能用一般人所谓的“同居”来形容。因为“同居”通常意味着共同居住的两个人之间有ròu_tǐ关系。而我和泰雅之间并没有任何超过日常范围的接触。所以,我好不容易从我因为工作过度而营养匮乏想象力库中挖掘出“简单同居”这样的名词来指代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名词很可笑。不过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提起过。泰雅从来不过问。别人我会留意不让他们过问。所以,就算它是个笑话,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为什么要保持这种简单同居的关系呢?
当然我有很多借口,冠冕堂皇到例如:对这个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如果没有法医的证明本该被劳动教养的漏网之鱼加以监督,教育改造其价值观和世界观,力图使其从肮脏低贱的sè_qíng服务者转变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实际到例如:他晚上工作白天睡觉白天家里非常安静正好睡觉、他最近住的公寓离我单位非常近只有几条街所以下班后马上就能好好睡觉;或者简单到:我就是仅仅想躺在他身边入睡。我常常在他身边醒来,却不愿意首先睁开眼睛起床,而是享受着午后懒懒的宁静,任脑子空空荡荡,听凭潜意识去贪恋着这份自然、和谐和温情。
在我充满杀戮、血腥、暴力和仇恨,不得不面对一连串压力的日常工作中,泰雅就象一个港湾,包容着疲惫的我、困扰的我、麻木的我,让我觉得,人多多少少还是一种有感情、有社交生活的动物,而不只是完成工作的机器。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对。对他来说,首先可能是因为不必和我做爱而只是单纯地同睡是一件不用费心的事情。其次,因为第一点,所以睡得特别踏实,以前需要吃安眠药的习惯也渐渐抛弃了。另外,即便他是经验老道的高手,身体却始终非常柔嫩,常常需要医药治疗,而我过去做外科医生积累的底子可以派上不少用处。再者,虽然他从来不主动问起,我也从不在他面前谈工作,但从我班次的变化可以猜到什么时候“严打”要开始,需要避避风头,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坏事。
泰雅一直都非常小心,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碰上的那次霉运,从来没有失风过。从他的谈吐可以推断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象这一行的许多人一样,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极少谈起过去,也不会找需要详尽履历表的固定工作。为了掩护身份,他做过许多行当,从夜总会招待、酒吧歌手和调酒师、香氛店店员,到照片模特儿。最近他公开的职业是宠物店的宠物美容师,每隔2、3天会去一家高级宠物店上几小时班,给有钱人的猫猫狗狗洗澡、吹风、修剪指甲甚至烫毛染色。而其他时间,则是单独出没于有钱人常光顾的高级酒吧、宾馆、夜总会,寻找合适的顾客。因为不同寻常地谨慎,他工作量不多。为保证高额的收入,他几乎只接男客,而且多数是熟人介绍的。除了让人屏息的美貌,他独特的纤细而美丽的气质、温和的脾气和良好的素养,是他出入高层交际圈的本钱。
最近1、2年来,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样似乎远远小于实际年龄,随着年纪渐长,他手机通讯录里使用的人名也越来越少。这并非是由于泰雅的姿容有什么减损,也非因为他染上了这一行的人常有的吸毒之类恶习,而是他自己精心安排的结果。他已经积攒了相当的金钱,逐渐厌倦于每天睡在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床上,也厌倦于日夜颠倒的生活。这几个月来他的名单上常通讯的,只剩下一个名字,也就是买下公寓当生日礼物送给他的人。这个人同时也给了他一个长期正式工作的机会。现在泰雅正在上厨师培训课,准备不久后就任卡莱诺连锁休闲餐厅第4分店的厨师。我也就多了一个任务:消灭他多余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