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钟老爷子家的生活在钟家族人中也不靠后,怎么着他家也是小五房主支一脉,比起大多数分支,还是要好上一些,起码他家有祖上传下来青砖瓦房的两进老宅子,位于村中央,出门走不了几步路就是村中街市。
每一次分家,妯娌几个就会因祖宅归属闹腾不休,却没有哪一辈闹成功。规矩如此,每一房祖宅都传给嫡长子,再闹也没用。幸亏有这条祖训,否则,钟老爷子家哪里有这么好的房子栖身?
“呦,婶子怎么有心情出来,你家那宝贝孙子好了?”
“瞎说什么,哪能好这么快?人醒了,烧也退了,这不买点排骨给他补补。”出来的有点晚,童氏挑挑拣拣,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挑到满意的,“石娃娘,买了你不少东西,给婶子添根筒骨吧。”
说完,童氏一双有些浑浊的老眼就盯着她看中的那根筒骨不放。石娃娘本不打算送,钟婶子买东西就爱占点小便宜,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后来一想最近她家日子难过,那骨头没半点肉,卖也卖不出几个钱,添个搭头就当送人情。
童氏心满意足地拎着两斤排骨和一根筒骨,利索地迈着步子回了家。
“钟家三娃子还真是好命,换做旁人家,哪家爷奶这么好心,摔断腿都这么尽心给治。听说光诊费和半个月的药费就花去不下十两,我们一家子人一年都花用不了这个数。”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就三娃子有这个待遇,换成钟婶子其他儿孙,估摸着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三娃子有福气,旁人羡慕不来。”
“哪里有福气了,我看就是个讨债鬼,我可听说了,为了给钟家三娃子治病,他家欠了好些个外债,若是钟五郎明年的考学费用凑不齐,这还不得招人埋怨?再来这么几次,婶子家可不就得败了,到时候连老宅都保不住,那就成小五房的罪人了。”
“快别这么说,给钟婶子听到不骂你一顿才怪。再说,这关系到三娃子后半辈子的事,怎么也比进学重要吧,明年耽误了,三年后再来就是。”
“算了,不跟你们闲扯,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说话的年轻妇人翻了个白眼,眼神讥诮,嘴角弯起不屑的弧度,迈着小碎步,只留给人一个袅娜的背影。
小媳妇们各个面面相觑,还是石娃娘为她们解了惑。原来刚才的栓子娘婆家是小五房几代前分出去的,和长房有龃龉,当时为了那祖宅可是闹得不可开交。栓子娘和钟五郎媳妇则是来自同一村的好姐妹,这里头弯弯绕绕多着呢。一听说这个,大家顿时心知肚明。
童氏高高兴兴回家,哪晓得她家成了外人饶舌的对象。
“阿奶,今天中午吃排骨?”
听到肉,钟家能走的孩子皆齐刷刷聚到院子,小的那几个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望着童氏手里拎着的那少的可怜的排骨。
“去,去,别围在这,这是给庆然准备的,你们算是沾了他的光,中午做一半,半斤熬萝卜排骨汤,半斤做成粉蒸排骨,剩下一半腌一下收起来。”
眼下春耕刚过,天还有些凉,肉食稍微抹点盐放到晚上也不会坏。
今天轮到二儿媳妇洪氏做饭,她很有眼色的接过童氏手中的排骨,在童氏的盯视下,按照童氏的要求剁成两半,一半抹盐后放进瓷碗收到橱柜里,另一半再一分为二,一份和筒骨一起焯水过后放进大锅,现在就开始煮,另一份等汤熬的差不多时搁在竹篦子上蒸。
做完这些,洪氏看离中午饭还有段时间,留下大女儿钟芸看火,自己出去忙活其他事情去了。童氏没有离开,就坐在灶房门口,拿着一件钟老爷子的褂子缝缝补补,时不时瞥一眼灶头,生怕馋嘴丫头偷吃。
这做法虽然不大好看,成效却卓著,就没见过哪个媳妇丫头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吃成功。童氏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自然知晓私底下的心思,她倒没有做绝,除了做荤菜时紧盯着,其他时候只要不太过,让她发觉,她就睁一眼闭一眼。
每餐饭份量都有定数,谁偷吃都一目了然,童氏心里门清。也就现在还没到忍饥挨饿的地步,她才没有看得很紧。真到了那种时候,不盯着不行。
钟庆然闭着眼睛,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左腿上的疼痛也没能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
刚才那一屋子人,少说也有十来个,且大多都是女人孩子,看来这一大家子人还真不少。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连人带车摔到护栏外,活命的可能性极低,怎么再次醒过来不是在病房,反而出现在古色古香的房屋中?
或许是病中的身体负荷不了大脑高速运转,钟庆然不甘不愿陷入沉睡中。
这一觉钟庆然睡得并不踏实,车祸前的情景如同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间或夹杂着另一个人的记忆片段,还没到饭点就醒了。甫一睁眼,入目就是一双小手正拧着块布巾在他额头擦拭。
“三哥,你出了好多汗,醒了就坐起来,我给你擦擦。”钟磬爬上床,掀开被子,伸手就去解钟庆然衣带。
钟庆然忙阻止小丫头的动作,小腿上固定着夹板,不能乱动,只好就着现在的位置慢慢坐起身。
“三哥,你动作好慢,要不还是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