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与先前的乡试、省试不同,只是由皇帝亲自排定应试众人的名次,不再黜
落考生,因此宁杞也不担心。发榜那日,姬巫云说声有事早早出门去了,宁杞往宫
中赴新进士的闻喜宴。午后宴罢回来时,仍是不见姬巫云的人影。宁杞等得无味,
有心独自外出游玩,却不熟悉城中道路。
夜深时候,线红将满身醉意的姬巫云扶进书房来。宁杞忙倒了一杯茶给他,
道:“你到哪里去了?弄成这样。”姬巫云斜斜的歪在榻上,笑嘻嘻的道:“去听曲
子喝酒了。”宁杞知道京中多有高楼召妓,丝竹侑酒的fēng_liú事,想不到姬巫云也会
有这等事,一时不由气结,道:“你……你怎能如此?”
姬巫云伸手去拉他,笑道:“这又有何不可?你怪我扔下你一个人不理么?下
次我带你一起去就是。”宁杞一甩袖,生硬的道:“我明日还要往翰林院见李大人,
你早些休息。”转身便要出去。姬巫云自后面抱住了他,吃吃笑道:“简吟,你吃醋
了是不是。”宁杞气道:“你少乱想!”姬巫云在他颈边轻轻蹭了几下,柔声道:“简
吟,你别生气,我不该逗你。前几日三哥交给我一件差事,今日刚刚办妥了,三哥
心里高兴,留我陪他用膳,多喝了几杯。我可没去喝花酒。”
宁杞将信将疑的道:“真的?”姬巫云微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不信,明日若
见了三哥,你当面问他。”一边晃了晃脑袋,喃喃的道:“这蔷薇露后劲真大。”宁
杞心中信了大半,嘴上却“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差事给你?你办得来么。”姬巫
云笑吟吟的道:“盐铁使柴青荣有意怠慢职守,盐铁流失无数,将三哥气得不轻。
这颗老核桃,多少人都没砸开。你当我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王爷么?”
盐铁均为天下财源,铁之一项,更是金戈之源,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宁杞不
懂其中的利害,只好奇道:“你是怎么审问清楚的?”姬巫云醉眼朦胧的笑道:“要
说问案么,大致也不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谕之以法三类。”宁杞奇道:“动之以
情,晓之以理,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么。这‘谕之以法’从没听说过。”
姬巫云笑道:“我是动之以红巾翠袖妻房妾室之情,晓之以生死利害荣辱悲欢
之理,若再冥顽不灵者,便谕之以诸般苦刑之法。说起来虽简单,但运用之妙,存
乎一心,就不是人人都能得心应手的了。”宁杞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姬巫云道:“依我大宋惯例,一甲进士向来授通判或知县之职,其他则授之
判、司、簿、尉等幕职,你也该学学这些人情道理。”宁杞奇道:“那怎么将我分往
翰林院去了?”姬巫云心道还不是我将自己卖了,才给你换了这个美差,口中却
道:“翰林院也不是善地,那是专司草诏参议之处,里面个个都是人精,你的身份
是新科进士,不能即授学士衔,只怕连‘直院学士’的尴尬身份也没有,说话做事都
要仔细些。”又问道:“你是分在哪位大人手下?”宁杞道:“是礼部尚书李大人。”
姬巫云扶着额头想了一会儿,道:“哦,是李师傅。你千万记得,决不可在李
师傅面前问起他的夫人。”宁杞点头,道:“李夫人不幸早逝么?”姬巫云摇头道:
“他从未娶过夫人。”宁杞奇道:“那是为何?”姬巫云摇头道:“我也不甚明白。李
师傅只纳了一房小妾,生了一女,并无子息。父皇曾赐他一名宫女,却被他辞了。
从前我和三哥问他,李师傅只叹息说自作孽,不愿再娶。我寻了几位李师傅的同年
问过,其中一人说李师傅旧时曾与一女子相好,说定考中之后即来迎娶,谁知那一
年竟落了第。待三年之后考中榜眼,再去寻访那女子时,却听说她怀了身孕,又不
见李师傅来迎娶,羞惭之下投水自尽了。”
宁杞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一时不由黯然。姬巫云抱住他轻轻亲吻,柔
声道:“还好我的简吟是好好的生下来了,不然我可怎么办。”宁杞道:“你做没做
过这等事?”姬巫云吃吃笑道:“没有。简吟,你别听外面人瞎说,我是为了掩人耳
目。我只喜欢男子。”宁杞道:“男子有过多少?一定不在少数,是不是?”姬巫云
笑道:“那不也是为了我的简吟么?不然一定将你弄得痛得很,我也是一片苦心。”
言下自是承认了。宁杞本不信姬巫云从前原是fēng_liú不羁之人,此时听了这般花言巧
语,才信了十足。
当夜宁杞几乎不曾合眼,几次将姬巫云推起来询问进退起坐的礼节,姬巫云半
闭着眼,呵欠连天的讲解了。第二日起来,姬巫云见宁杞始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
样,叹了口气,亲自将他送到昭文馆去。
两人走到昭文馆外时,见一名身着深紫云雁细锦公服的年轻官员恰从里面出
来,姬巫云笑嘻嘻的招呼了一声“紫烟”。那年轻官员长揖作礼,微笑道:“下官参
见宁王爷。”姬巫云笑道:“紫烟何必客气?”暗中一扯宁杞的袖子。宁杞忙道:“参
见……参见紫大人!”那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