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那么真诚,好像真心为她着想一样,佩内洛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不禁瞬间就忘了他那两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她表示同意,在餐桌边坐下。尼尔倒了红酒,他在睡前喝一点,有助睡眠。然后他拿起一颗草莓,他还特别要求附上一罐奶油,这是乔舒亚的习惯,他最近突然想起了它。
尼尔往草莓上加了一勺奶油,然后吃掉。浓郁的甜味好像能唤回往日的时光。他对佩内洛普说:尝尝。佩内洛普看着他的表情,并不像非常美味的样子,倒像是吞下了一枚苦果。但尼尔以为她是担心发胖,便劝导她:一勺而已,没关系的。
应该不会太糟吧。佩内洛普顺从地尝试了一颗,发觉其实非常美味。尼尔很少与女性这样单独相处,他想起他第三次离婚后,认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她叫莎拉,她非常喜欢尼尔,几乎到了尼尔都费解的地步,他和女性都保持距离,除了几位女性生意伙伴、下属、亲戚,他甚至叫不出几个女人的名字,而他对所有女性又保持着一种非常礼貌的态度,不叫人感到体贴,反而是一种刻意的疏远,因此他从未吸引过女性。但莎拉没有试图缩短那段距离,她是个学识渊博的文学教授,同时也很有趣,尼尔愿意和她相处,他带莎拉去过在布鲁克林的威廉伯格的城市圣物博物馆,她对这些特别的地方很感兴趣,而他很了解纽约,不仅限于曼哈顿。几次有趣的短途旅行之后,尼尔的态度终于使她的热情退去,莎拉去了佛罗里达的一所大学。尼尔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伤害了她,只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薇萝妮卡,有一天她精力充沛地布置好晚宴招待他父亲的朋友,在客人到来之前,她忽然对尼尔说:尼尔,以后你遇到第一个爱上你的女人,至少对她温柔一些。她大概只是想提醒尼尔不要在年轻时因为无知伤害别人罢了,想来也有些讽刺,他和薇萝妮卡的关系倒一直是非常冷淡的。
他们站在阳台边聊天,远处是一片闪亮的好莱坞夜景,呼吸间能嗅到洛杉矶的气味,霓虹灯般的幻想和狂欢,夏夜的熏风里夹杂着白日的喧嚣和烟尘,像是所有庸俗的夏日夜晚一般,啤酒上泛起泡沫,树枝上挂上繁花,城市苏醒又沉睡,仿佛静止在某一个时段,永远地重复着那个夜晚,乔舒亚穿过那些昏暗的街道,没有成年时的优雅与圆滑,少年的大笑和奔跑,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叛逆,故意打破常规,他从没见过那个乔舒亚。
佩内洛普说着她的往事,声音中不再有那种刻意的甜美,听起来低哑,男性化。干这行是为了支付大学学费,他父母在她初中时离婚,然后抛弃了她,十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她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职员,无力支付高昂的学费,然而她最后却发现了事实。她们争吵,她说永远都不会原谅佩内洛普。而佩内洛普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童年之后尼尔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他就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半夜他听见佩内洛普的抽泣,他沉默,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然后静静地睡着了。他想起了乔舒亚,很长一段时间,夜晚里他身边躺着一具温暖的躯体,低低的呼吸声驱散了所有的噩梦。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带着清晨常有的头疼走进盥洗室,然后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很轻地,南加州式的鼻音。
他起得总是比乔舒亚晚,年轻时起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醒,很多时候他甚至做不到自己打上领带,然后他随手拿一条,下楼到餐厅里,对已经在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