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后却呆住了:“君霐?”黑衣人抬起头来,看着秦太后朗声一笑:“好久不见,君上。”浅麦的肤色,修眉入鬓,秋菊的容颜,苍竹的气质,却不是那风华绝代冠绝京华的君家大少又是何人?看着这朗朗笑容,听着耳边传来这一声“君上”,秦修有一瞬间恍惚,仿佛二十多年前,那时他还是昭阳殿的贵君,这男子也还是少年,也时常是这样抬头朗朗一笑唤声:君上。锋芒毕露。
他应该嫉妒他的,嫉妒他这明亮骄傲的笑容。家世容颜风姿才华,秦修一样不比君霐差,可秦修在深宫明争暗斗,外表荣华无限内心却早早的苍老不堪,君霐却能肆无忌惮的素面朝天冠盖满京华,全天下称无双;因为皇上宿在他宫里赖了一天早朝,他在寿安宫外从晌午跪到深夜,连皇上都不敢多说一句,君霐以下犯上将堂堂公主打得卧床不起,求情的人骆绎不绝近乎踏平了寿安宫门槛,他笑容飒爽明亮,他跪在青砖上慢慢苍凉。
理所当然的倾国倾城,理所当然的明亮耀眼,理所当然的轻狂年少,甚至理所当然的当为皇后……怎么不该叫人嫉恨?可他没有,他竟然真的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先帝试探性的在他面前念起“君霐这君霐那”的时候,他也没有起过一丝妒恨。无奈的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君霐本人一点也不会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没有说服力,因为正是由于他主导的算计,才害得他苍鹰折翅远遁佛门一躲就是近二十年。
有些人遇见了就是用来伤心的。二十年了,他依旧灿菊苍竹芝兰玉树的绝代风华,他却已经头发半白,疲惫不堪。思绪百转,秦太后的眼波里竟感叹思念的淡淡滑过一丝温柔,嘴角微微含笑:“是啊,好久不见了,君霐,你可好?”见他这般神情,君大少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r不笑笑容:“好,好得很,太后千岁殿下。”不能怪他笑得这么不真诚,这人实在前科不良,以致于他只要一想起他这个样子就浑身起j皮疙瘩。
景帝看着相对而立的二老,心中暗暗一声叹息,最公平不过的就是时光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那人自己缺心少肺的,口中的诗词歌赋却总是即便欢喜也透着寂寞怆然,仿佛看尽了千帆一样,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放她在佛门长大。姬嬽想着,便怔然了。
见来的人是君霐,秦修松了一口,虽然暗惊君家的神通广大却也放下心来,此处秘密被任何人知道了都是大祸,唯有君家人,他却是不怕的。两家现在可算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这事叫破了他们父子自然是万死,君家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君太平初掌燕云虽然尽现其能但毕竟时日尚短,忌讳范尽,若不是景帝在这边为她百般维护,别说燕云那边的大姒,就是国内发难起来也够她受的了,相信君家不是傻子,不会做这两败之事。就是偷梁换柱的打算被人当场撞破,难免有些尴尬。天不作美,他们父子都是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如愿,他当年生下姬嬽是个男孩,如今姬嬽生下的依旧是个男孩儿,要想把君家牢牢绑住,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承继皇位的女孩呀,本想换个女婴的,谁知姬嬽临头范糊涂坚持不肯,又被君霐一头撞见,怎是一个乱局,唉……
秦太后想什么君大少却是心中有数,心下暗笑,也不说破,低头又去逗弄婴儿:“唉,丑娃儿丑娃儿,我那太平可是个漂亮女儿,你怎的长这么丑?唉~~那明缘小和尚若是肯给我们太平生个小娃儿,怕不是要美成天仙了~~”这世间虽然还没有让女子,尤其是贵族女子专情守身的概念,但这样当面嫌弃却也着实不够厚道,秦太后听得一肚子没好气儿,姬嬽却是失笑,这君伯父越发孩儿心性了,坏得很,这好在是他,换了寻常男子,还不得给他这一句咽死了。
逗孩子的同时君霐不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景帝几眼,暗暗却是欣赏的多,莫怪能做这千古未有之事,确是一个奇男子,看气度,比他这j猾如狐的父亲可强多了,若不是身份特殊,倒也配得上他家太平。面上却露出一个冷笑,也不多说,抱着孩子转身预备离开。秦太后景帝脸色同时大变,景帝放在床沿上的手一紧,秦修慌忙跑上前来拦住,惊道:“君霐,你这是做什么?”
君霐一反刚寒暄时的好歹也算有礼,抬了抬下巴,冷道:“看不明白?接我孙儿走。”他在京城延滞数月不就为了这个孩子?秦修打的好算盘,他却没想随他的意。“你,你……”秦修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君霐是这么不管不顾的人,这是在他们翻脸,一时气得不知道跟这鲁人说什么。
姬嬽勉力走下床来,艰涩道:“伯父,这是,太平的意思?”君霐冷哼一声,对这个自己孙儿的生父多少保留了几分好脸色:“然。”景帝身体一阵摇晃,勉强扶住了床头才没倒下,好一会儿才惨淡道:“原就是没想的,罢了,罢了……”
或许没有人相信,他以难言之隐登帝王之尊,十几年来,不能说是良善之辈,但对那散漫的女子确实是情根深种,没有过一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