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存静默了一下,站起行礼道:“恳请丞相大人指。”
刘昌敏呵呵笑了起来,道:“这茶还没喝,生意还没谈,晋阳公子就要本相指点,老夫岂不亏了本了?”
萧墨存赫颜道:“是,是墨存浮躁了。”
茶是好茶,极品“露台秋”一年只产不到数斤,全用来进贡皇室,寻常百姓根本见都见不着。即便是在皇宫里面,极为宠幸的妃子内臣,也轻易赏赐不到一两。皇帝知道萧墨存好茶一道,“露台秋”新茶刚成,便赏了他一半,后宫嫔妃听闻,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这传说中的名茶被小心翼翼注入胎质细薄,光洁如玉的上等白瓷小茶盏中,茶汤色泽如透明的琥珀,热气腾腾中伴随阵阵怡人清香。“尚书处”长史李梓麟亲手泡制,晋阳公子萧墨存亲手端过献给刘昌敏丞相。哪知刘丞相吹了吹茶,仰头一口喝尽,毫无士子风度,无异牛嚼牡丹。
萧墨存却笑了,接过自己的那杯茶,也吹了吹,一饮而尽,道:“丞相觉得如何?”
刘昌敏点头道:“能解渴。”
萧墨存眼睛一亮,道:“茶本为解渴而已,这后世诸多规矩,实在是多余了。”
刘昌敏手指头点着桌面,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现在南边遭遇大旱,北边又流寇滋扰时时不断。上回你进的边防法子是不错,只是耗时过长,一时半会的瞧不出成效来。朝廷要压不下这南北两边,民间定会有揭竿造反的贼人出现,老夫担心,到时候朝廷难免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就算不乱,百年的基业,也要伤筋动骨。”
萧墨存静静地听着,此时道:“丞相要墨存做什么?”
刘昌敏抬起头,盯着他道:“公子要的是什么?历来宠臣乱朝纲,不但不得善终,且容易遗臭万年,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萧墨存苦笑道:“不瞒刘大人,墨存现下,只求出宫二字足矣。”
刘昌敏笑了笑,道:“出宫?公子在宫中,一应用度连宠妃徐氏都望尘莫及。这会说出宫,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萧墨存垂首道:“丞相大人此言,不是令墨存无地自容么?皇恩再浩荡,墨存也是成年男子,如何住在宫中?尚书处明明能更有作用,却为何要偏安一隅?此时已是多事之秋,却为何拘泥此等末节?丞相大人,请三思啊。”
刘昌敏点头道:“也罢,老夫给你三天。三后后,将此次大旱的对策写成条陈递给老夫,老夫便奏请皇上,将你这尚书处设在六部之外,置于百官之中。你也就能堂而皇之有相应的官衙职务,宫里便再也不能住进来,只是有一点。”
“丞相大人请讲。”萧墨存忙道。
“若是老夫发现你胆敢以权谋私,娈宠乱国,我定倾全力清君侧,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萧墨存,你可想清楚了!”刘昌敏厉声道。
萧墨存深吸了一口气,作揖道:“良臣还是娈宠,丞相拭目以待便是。墨存只说一句,如有那么一天,我自行了断,决不污了丞相的手。”
刘昌敏瞧了他半天,缓缓点头道:“老夫对你已经看走眼了一回,希望这次,不会再看错。另外还有一事。”
“刘丞相请讲。
“告诉李梓麟,他泡的茶太难喝了,白白糟蹋了这极品的茶叶。”刘昌敏愤愤地道:“老夫怎会有如此不懂风雅的学生,真是,好好的‘露台秋’,老夫却被他害得只能草草一口喝完了事。”
萧墨存禁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丞相实在太过有趣,他忙道:“丞相大人请回座,墨存这就让他们摆上全套茶具,亲自给您泡这‘露台秋’。”
上部 第章
李梓麟又一次站在“尚书处”内房外,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到此处等着晋阳公子的传唤,已成惯例,站多了,跟门口轮着守值的三班侍卫倒也混个脸熟。一早,他人还沿着宫墙慢慢走来,侍卫们远远地瞧见他,俱都先笑,均道:“长史大人,又来等公子爷传话啊,您今天倒早。”
李梓麟牵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他知道侍卫们说这话的未尽之意,萧墨存只怕昨儿个晚上又挑灯夜读,奋笔疾书,今早必定又误醒来的时辰。自己这么早过来,怕是要在屋檐底下站上好久了。
好在如今夏日虽未褪尽,这天却呈现了初秋的征兆,早晚凉飕飕的,已令人略感寒意。他穿着官服单衣,倒也不觉酷热难耐。边上轮值的侍卫见他站得辛苦,招呼了声,拖了条凳出来掸掸道:“李大人,请坐吧,里头会还没传早膳的动静,您先坐坐,待弟兄们瞅瞅,可有哪位近侍的姑娘经过,帮您递个话。”
李梓麟知道这些侍卫虽未入品阶,却都是从皇帝身边直接拨过来伺候的,地位身份与别处侍卫不同,忙欠身道谢,坐了下来。这里有侍卫进内叫住某位低等宫女,正嘀咕着说话,李梓麟也没听清,大意是他正候着呢,劳烦传话之类。两人正说着,忽听到那宫女略提高了嗓门道:“你作死啊,那位昨晚直过了三更才安歇,这会连锦芳主子都惦着脚走路呢,我怎么敢去通报?想让我抗旨不遵么?你让长史大人再等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