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人都对小东西的死没有兴趣。 看到校长出来,那个官长就迎上去,向她拱了拱手。校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半晌,他才听见校长说: “贵差可是龙守备?” “正是。”官长彬彬有礼地答道。 “请问,龙庆棠是你什么人?”校长又问。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跟人拉家常似的,没有一丝的慌乱。她难道不知道小东西已经死了吗?他的小胳膊都已经发硬了呢。屋檐下还有些融雪不时地滴落下来,落在他的鼻子尖上,溅起晶莹的水珠。 那个官长似乎也没料到校长会这样跟他说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他兀自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真是好眼力!他笑了笑,答道: “正是家父。” “这么说龙庆棠果然已经投靠了清廷。”校长道。 “你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官长脸上仍然挂着笑,“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既如此,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抓我,何必要等到今天呢?” 老虎听她话里意思,好像是一直在盼着人家来捉她似的,他有点不明白校长在说什么。小东西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背上的血早就不流了,只是眉头还紧蹙着。 那个官长却哈哈大笑,笑得连嘴里的牙根都露了出来。 等到他笑够了之后,这才说: “还不是为了你家那一百八十多亩地么!家父做事,一向周正严密,井井有条。他说,你一天不卖地,我们就一天都不能捉你。” 他笑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听见校长“唔”了一声。好像在说:“噢,我明白了。” 这时他看见了父亲。宝琛正站在庙门口,被两个兵士用枪挡着。可他仍在伸长着脖子朝里面探头张望。老虎把小东西的身体挪了挪,这样,屋檐的雪水就不会滴到他脸上了。天已经快黑了,有一只老鹰在灰蒙蒙的夜空中,绕着院子盘旋。 这时他听见校长说:“另有一件事,还要如实相告。” “你尽管说。” “龙守备贵庚……” “龙某生于光绪初年。” “这么说,你是属猪的?”校长的这句话使官长吓了一跳。他的脸s有点难看,过了半天他才说:“不错,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人人都说你是疯子,依下官之见,你是天下一等一精明之人。只可惜,你的时运不济啊。” 校长不再说话,只是踮起脚在人群里张望,好像在寻找一个人。老虎知道她是在找谁。 他看见校长忽然蹲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地上的一堆马粪,一动不动地看着。随后,她从地上掬起一把马粪,均匀地涂在脸上。眼睛、嘴、鼻子、满脸都是。她一声不吭地往脸上抹马粪,像是在做一件重要而必需的事情。官长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很不耐烦地踱着步子。学堂里一片寂静。 一个兵士跑了过来,认真地说了几句什么,龙守备这才对手下懒懒地吩咐了一句:“绑了吧。” 几个兵士朝她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一会儿,就将她绑得严严实实,连夜押回梅城去了。 翠莲也是当晚离开普济的,龙守备村中雇来了一顶大轿,抬着她,远远地绕过村庄,连夜往梅城去了。ap;nbp;amp;nbsp 。 想百~万\小!说来
《人面桃花》第三章 小东西12(1)
小东西赤条条地躺在g净的床单上。他的身体看上去那么短,那么小。喜鹊端来一盆热水,将他身上的淤血擦洗g净。她没有哭,脸上木木的,似乎也看不出悲伤和哀戚。当她擦到被子弹打碎的肩胛骨时,就轻声地问他: “普济,疼不疼?” 看她那样子,好像小东西还没有死:只要挠一挠他的胳肢窝,小东西还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花二娘在翻检小东西换下的衣裳时,从他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只木制的小陀螺,一只花毽,还有一只光灿灿的知了。 孟婆婆一看见这只知了,就说它不是寻常的物件。放在嘴里咬了咬,竟是金的,“怪了,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只知了的?” 孟婆婆将知了j给宝琛,让他好好收着。宝琛睁着红红的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叹了口气道:“孩子的稀罕之物,不管它是铜的,还是金的,一并埋了吧。”〔1968年11月,梅城县正式实行移风易俗的殡葬改革。普济也新建了一处公墓。在将老坟中的遗骨集中迁入公墓安葬的过程中,人们从村西玉米地的一堆白骨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只金蝉。经村里的老人回忆,坟里埋着的是革命先驱陆秀米的儿子。他于五岁那年被清兵枪杀。但陆家既无亲眷,亦无后人。几经辗转,这只金蝉最终落在一位名叫田小文的女赤脚医生之手。一位年迈的锡匠将它锻造成了一对耳环,一枚戒指。戴上这对耳环的田大夫不久就罹病死去。临终前,她不断地对人说,耳边总有个孩子跟她说话。〕 等到喜鹊替他穿好了衣服,宝琛就把小东西背在背上,连夜去墓地安葬。他的小脑袋耷拉在宝琛的脖子里,似乎正在熟睡。宝琛侧过头来,亲了亲小东西的脸,对他说:“普济啊,爷爷这就送你回家去。” 花二娘和孟婆婆都哭着搂到了一起。只有喜鹊不哭,她和老虎跟在后面,几个人朝墓地走去。一路上,他听见他爹不断地跟小东西说话,天正在一点点地亮起来。 宝琛说,普济啊,爷爷知道你爱睡觉,你就好好睡吧,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 宝琛说,普济啊,你爷爷真是个废人哪,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啊,普济。全普济的人都骂妈妈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