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某年夏天,姐弟俩一个竹床上睡觉,结果一泼尿蔓延到另一个人的屁股下,然后不自觉的人自此被栽赃陷害,先是被谭妈妈训斥,然后逢年过节地拿出来开刷,某某十岁尿床成了女孩子十几年的耻辱。
很久很久以后,那个罪魁祸首得意忘形说漏嘴,被另一个掐着脖子逼迫着当着全家老小的面说,其实那年那张地图是他画下的,梦里一直高兴着历经前行万苦终于找到厕所了,醒来也乐呵,没想到有人背黑锅了。
比如某此去农场偷杏子,八岁的姐姐很倒霉地被抓包了。只因为那个大难临头只顾自己乱飞的小兔崽子把她交给直接丢到农场主面前就撒丫子跑了。
某人大义凛然毫不愧疚地解释,老师说,减少负荷才能跑得更快,不能因小失就丢了自尊。
最后只有姐姐,抛下自尊,被骂了一通之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自此某女孩子很自觉地告诫自己不与爱自尊的兔崽子同流合污。
谭妈妈总是能由一张照片滋生出许许多多的乐事,苏以荷一旁听了也是呵呵地笑。
其实每个人的童年都是无厘头的,那时候的孩子就想着属于自己的一点点的秘密,一点点的快乐,不贪心,不委屈。
屋子渐渐地就暗淡了下来,谭妈妈起身去开了灯,见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笑说着让苏以荷自己慢慢地看,她先下楼去。
苏以荷哎了一声,“阿姨,我待会儿就下来帮帮你。”
谭妈妈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儿子老不是吃家食的,这家串串,那家逛逛,总是不知道欣赏。两个姑娘来谭家,可是有口福了。
苏以荷也是饶有兴致地翻看这些许多年前留下的剪影,每一张都是曾经的足迹。
从牙牙学语的稚嫩的婴儿童稚的小身影,到那些蹦蹦跳跳的童年,然后是少年。
翻一张——
少年的时候,带着红领巾的孩子缺了一颗牙齿眯着眼笑。
翻一张——
那时候还是傻傻的小姑娘捧着一大把假假的花儿对着镜头,苏以荷仿佛能想象的出来这边的人的催促,“笑起来,笑起来。。。。。。。”
然后女孩子不自然地咧着嘴的傻样儿便被永远地定格了,被自己的母亲珍藏成孤单寂寞时的慰藉。
翻一张——
苏以荷忽而揉了揉眯着的眼,睁大了看,微张着嘴,两个男孩子。
一个酷酷地偏着头不看镜头,另一个孩子几乎趴在前者的肩膀上,正跟冷着脸的男孩叫唤着。
俊秀的小脸,倔脾气的嘴角,可不是少年容恒的缩小版,只是那时脸上的棱角尚未扩散开,小小的脸蛋还是柔和的童里童气,只是那双眼睛,像是。。。被抢了玩具一样,固执地僵持着,就是不看向这边。
像是从这一张开始,容恒就走进了潭缪晨的生命,走进了许许多多的谭家、容家、以及秦家的后辈作为背景的原野,然后他兀自地嚣张着,被黑白彩色编织成固执本色,穿越多少个年轮,重新活跃在苏以荷的眼下,一如十二岁那年闯入她贫瘠生命里的冷漠寡言。
像是过往和现在的裂痕,那些灰暗模糊的地带,忽然就衔接上了。
敢情一直都是这种冷面大爷的调子。
和温和的秦翊,顽皮的潭缪晨,格格不入,又形影不离。
不过现在好像,容恒似乎和潭缪晨走得近一些呢。
和秦翊的生活,很少有交集。
成长的路途里哪怕是细微的波动,都有可能扯开这些年轻敏感的心。
这样柔和的灯光下看着那些男孩成长,看着那些女孩欢笑。
然后必可避免地,苏以荷就目睹了一抹蔓延着柔和底色的肖像。
一个白皙素净的女孩子,总是爱穿着百褶裙,长长的头发乌黑地盖住了肩膀,端正美好地在春日杨柳下面浅笑,柳条被点亮,随风荡漾,生动细软。
这个女孩开始静谧地出现在许多照片的一角。安静而不张扬。
往往身边有很多的人,没有形象歪着脖子的潭缪晨,依旧沉着脸的容恒,还有远处放风筝的秦翊,还有许许多多陌生的学生装的孩子,他们各成一色地在湛蓝的天空下绿荫如流水的早地上嬉笑玩耍。
那估计是个很美好的春天里举行的一次很普通却很幸福的春游。
她以为是哪一家不知晓的后辈。
却在下一张翻开时。
指尖开始停留。
好像那种酸涩是层次递进着缓缓铺陈在她面前的。
就在那里无声无色地等着她去掀开他们的曾经过往里的年少心事。
容恒牵着女孩的手,潭缪晨大咧咧地跟在后头,再后头是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的秦翊,背景是人来人往的马路,他细心地牵着她,他们笑着笑着就淡了都市车水马龙的匆忙。
容恒的刘海被风吹起,男孩子侧着脸暖和的姿态像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脸上的表情,绝代风华。
他不冷着脸的时候,嘴角轻柔掀起露出白色的牙齿,眼睛弯成一牙新月的样子,风华绝代。
女孩子有一双极为细致的眼睛,毫无杂色浅淡整齐的眉黛,衬配得美极。
那是年轻稚气的生命开始了微笑。
阿妈说过,小荷的眉眼是最有韵味的江南女儿的细腻。
是不是所有柔和美丽的东西都是相似的,比如半月一样澄澈的眼睛,细细的柳叶眉。
或许女孩子素净的姿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