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他被吓得连狐狸尾巴都露了出来,又窘又恼,正要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出气,忽然发觉了她眉心的伤,有些心疼,问,“疼不疼?”
“嗯,可疼呢。”茔儿说。那伤已被香玉止了血,可伤疤犹在,横在眉间,触目惊心。
朱绛问:“大人能想法儿消了这疤么?”
彤摇了摇头:“那是森然剑气所伤,他与我道法相同,要消他留下的疤,得要耗尽我一身的功力才行。”
香玉又问:“那白恕大人呢?”
“他道行自是高过森然许多,但只怕也要耗上千年之力。千年道行用来消疤,我想这老鼠没这么伟大。”彤思索半晌,忽然伸出食指点在茔儿的伤疤之上,一运劲力,指下红光隐隐。
茔儿不管他们谈论的是什么,此刻她心中记挂的事情只有一件:“大人真的瞧着我讨厌,恨不能一口吞了我么?”一边说着,眼眶便跟着红了起来,“亏我这么喜欢大人。”
彤笑了:“噢?你喜欢我?”
“嗯!可喜欢可喜欢了!”她说得认真,却忽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喜欢大人的脸。我在想,哪天要能长得像大人这样漂亮,就天天躲在房里照镜子,再也不理旁人了。”
彤大笑:“亏得你没长成我这样!”说着食指向前一推,茔儿禁不住倒退一步。
香玉与朱绛同时惊叫出声,茔儿眉间的伤疤被彤化成了一朵红莲,含苞欲放,栩栩如生。
彤满意地拍了拍双手,道:“好了,这样便不丑了。”
回家之后,白恕盯着她的红莲端详许久,眼神渐渐结霜,问:“哪儿弄的伤?”
“磕着的。”
“胡说。”白恕伸手拉过她,她却挣扎起来。
“疼!疼!大人欺侮人!”
白恕无奈地放开她,她便一下蹿得不见了。
“白恕,事有古怪啊。”老树精道。
“她不想说,就算了。”白恕望着女孩的背影,轻声道。
茔儿跑回二楼自己房中,匆匆合上房门,听到门外许久没有传来脚步声,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差点就瞒不过去了。”
她牢牢记着分别时彤交待的话:“森然的事万万不可告诉给白恕听。若他们真的斗起法来,森然固然讨不到好,白恕怕也要吃些苦头。他若再来欺侮你,你只管找我就行,切莫把事情弄大了。”
她当然不知,那夜在她熟睡之后,白恕来到她的床侧,伸出手在红莲上静探片刻。红莲上附着彤的气息,白恕将那气息拨开,再往下探,当掌中传来青蛇冰冷的妖力后,他将掌紧紧一握。
“哼。”
五
“老鼠,你知道昆仑是什么吗?”窗外下着稀稀呖呖的小雨,师父靠在窗边,望着头顶上阴霾的天空,忽然没头没尾的问。
“知道,你的师门。天下道法的正宗。”
“正宗?”师父笑了一下,懒懒的,“你知道这个山谷里有多少块石头吗?”
“上千万吧。或许不止。”
“那么,哪一块石头是正宗的?”
“正宗的石头?”白恕一愣,答不上来。
“蠢货!”师父伸长了手臂,想用烟杆打他的头,却始终差了这么一点儿,“那我再问你,老鹰、乌鸦、麻雀、鸽子,哪一种是正宗的鸟?”
白恕皱眉不语,心里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师父的一次玩笑。
“那老虎、豺狼、兔子和马,哪一种才是正宗的动物?”
白恕不答。
师父笑了起来:“那问个简单的好了:猪和老鼠,哪一个是正宗的蠢货?”
确定是玩笑,白恕打定了主意不再理睬,转身想要出去了,却听师父在身后轻轻的说:“答案是,全都是正宗的。”
隐隐觉得这话不复是玩笑的口吻,白恕顿了顿。
转过头去望着师父,师父也在注视着他,那目光仿如无风的湖面般宁静:“他们是永远也不会承认的,可是你得记住,这天下间的万物,都是正宗的。”见白恕不动,她似是不放心的问,“你明白么?”
“不明白。”白恕说,“可是我会记住的。”
“那就够了。”师父心满意足地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射到那一片昏灰混沌的天空上,“以你的蠢笨,过个一二千年也就明白了。为师只是怕你在明白之前,忘了而以。”
第二天,茔儿醒来发现白恕不见了,顿时慌张起来。
“老树精,大人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不行么?就兴你整日往外跑!”老树精不会说谎,只要说谎,他便会不自觉地把那对绿色的眼睛闭起。
茔儿只要寻不到树杆上那对一如小小的碧玉似的眼睛,就知道他未说实话,至少是没有全说。
“我要出去找他。”茔儿说着就走,老树精却用藤条一把圈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