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舟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衬衣袖子卷到手肘,双手放在裤兜,一动不动的看着楼下的忙碌。自从公司收购药厂以后,陈柏舟就把城中心的办公室留给销售部招待客户,自己搬到了药厂办公。这个药厂历史悠久,处处散发着怀旧的味道,能让人心绪宁静。他看着楼下繁忙进出的物流车,想像着车里的药品奔向全国各地,送到患者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陈逸舟已经对他多次提出抗议,要求他把办公地点搬回北京,开始兼顾公司在国内的其他投资,他一直拖着没动。他和林伊本就聚少离多,如果他回北京工作,真要成牛郎织女了。
不过今天,他脑子里思考着另一件事。上次去北京那件事已经查清楚,确实是药监局的人在幕后策划,那个李建东真是个只知道签字跑腿的糊涂蛋。但关于原材料的事情,很难追查,总不至于去拷问药监局的人。陈逸舟建议更换员工,哪怕承受一些经济损失。但陈柏舟不愿意这么做,公司的药业入驻国内多年,北京是最早的销售点,如果轻易更换员工,很可能会殃及无辜,让老员工寒心。而且如果北京分部员工大换血,对其他分部又不便说明原因,很容易引起人心不稳,到时候大家工作起来谨小慎微明哲保身,反而影响公司销售业绩。左思右想,他决定再跟陈逸舟沟通这个事,务必要做到两全其美。
这时老刘门也没敲,风风火火的就进来了。老刘从冰箱里拿一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那动作自然得就如同在自己的办公室。想来是老刘经常这样,陈柏舟也自然得如同没看见一样。
老刘喝完水,喘息未定,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陈总,省一院出事了。”
陈柏舟坐进椅子,双腿交叠,双臂放在扶手上,他没出声,等着老刘继续讲。“他们药学部主任老杨被检察院带去问话了。”老刘自动续话。
陈柏舟的手指不经意敲了一下扶手:“就是那个和你交情最好的药学部主任?会不会牵连你?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
老刘看着陈柏舟,一把年纪了突然被他这几句话感动得眼眶湿润。老刘在省里的医药销售领域混了多年,也换过几家药企。陈柏舟收购药厂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被挖过来的销售,而且一来就任命为销售老总,管理着原来厂里的一帮销售,负责省内的销售任务。老刘是老江湖,阅人无数,可是和陈柏舟工作几个月以后就决定在他手下扎根结果。陈柏舟在他眼里年轻、严谨、聪明、果断、彬彬有礼、重情义甚至是有些宅心仁厚。他给手下员工发放提成,总是严格按照业绩计算,从不拖沓含糊。他不像老刘以前跟过的那些老板,事前吹得天花乱坠,等完成任务去要钱的时候就开始讲价还价,最后不把员工应拿的奖励砍掉一块绝不罢休。就如刚才那几句问话,换成是其他老板,在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销售抛出去,唯恐牵连到自己。
老刘深吸口气,平静了他有些激动的内心:“我没事,干了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亏,早就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公司了。”
“这次检察院是例行问话还是动真格了?”陈柏舟微微皱起眉头。
老刘叹口气说:“恐怕是动真格的。听说这次检察院够狠,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医院例行问话,而是带走了几个克诺药业江永年手下的销售。带走的销售都是年轻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杯咖啡就吓得丢出几个小医生以求自保。”
“江永年他们给医生的费用还是通过老办法?”
“对,”老刘点点头。“现在连检察院都摸出门道了,直接找那些医生,数量太多无从下手。而且给医生费用的银行卡又是通过第三方公司操作的,全都是其他人的名字,那些医生只要死不认帐,检察院也没那么多精力去银行查。何况医生明面上的工资那么低,如果不靠这些补充收入,谁还愿意苦挣苦熬当个医生。所以只要医生做的别太出格,各家医院对这类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全当给医生改善生活了,对于检察院的调查也以敷衍为主。检察院这次干脆改变策略,从那些小年轻销售下手,反而更容易。”
“他们连药学部主任都被带走了,会不会牵扯到他们院长?”
“不可能,”老刘肯定的说。“他们赵院长简直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做事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一堆可以垫背的人。现在就看检察院想查到什么程度,查得越深入,被丢出去的人肯定就越多。”
“我想我们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陈柏舟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们已经不在检察院的视线范围内了,”老刘胸有成竹的说。“上次检察院大张旗鼓的来,客客气气的回,我们这边无懈可击,他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说实话,陈总,咱们公司是因为手上有专利药品,所以有一定的主动权,加上效益好,才能大手笔的赞助各家医院搞科研项目,既收买医院又名正言顺。克诺药业也是没办法,他们靠的就是抗生素和中成药制剂,如果不用老办法给医生费用,他们如何保证销售业绩。”
“唉,”陈柏舟用手揉揉太阳穴。“都是些什么污七八糟的潜规则,搞得药企不像药企,医院不像医院,最后全部都叠加给病人。”
“陈总,目前的现状就是这样,大浪淘沙,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死在沙滩上。也不知道我老刘有生之年,能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