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唯一的活物,是慕松烟的那只白鸟。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寻到这处院子,它自己捡了些树枝叶子,在潭边的树桠里做了个窝。平时清晨出去觅食,中午回来睡到夜里,然后又不知去向。它仿佛也很忌惮她,却又似乎很不得已地必须守在这里。
一次不知是睡糊涂了还是怎样,从树上掉下来,摔得爬不起来。青羽将它捡回屋子,把它洗干净,包扎了腿上的伤,将它丢在窗台的软垫之上。它挣扎着想飞走,奈何腿上包得太过厚重,扑腾了半日也只能作罢。
青羽看书看得有些乏,抬眼就见它将脑袋藏在翅膀里,身子微微起伏着,酣睡无声。心里头莫名就动了一动,他面具上蜿蜒的纹路,不知怎的在眼前清晰起来。她觉得有些烦躁,缘何又想起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
她起身走到窗前,将那白鸟捧在手里,它先是很不耐烦地用爪子挠了她的手心,睁开眼瞧见是她,吓得又蜷作一团,微微有些发抖。
“你怕我做什么?”她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把它的脑袋从翅膀底下拨出来。它一双如点漆的眼睛,惊恐地望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捏住脖子。
“生我的气,冲我来就好了,欺负我的浮玉做什么……”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的手臂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她环进怀中。浮玉趁她愣神,跌跌爬爬跳回窗台上。
她淡淡道,“放开。”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我若不放呢。”他的气息暖暖地拂在耳后。她抓住他的手腕,欲将他的手拉开,却被他反手捉住手转过身来。她方抬头,眼前一暗,他已将她牢牢吻住。
他的身上有陌生的气息,她无法辨识,只觉浸沐着沉沉的疲惫。此刻他将自己牢牢圈住,却仿佛冷极累极的旅人,终于寻到一丝温暖,惶惶再不肯放手。
她起先还有怒意,到后来渐渐松开抵着他胸膛的手臂。他觉察她的变化,放缓了紧密的纠缠。
他轻声如呓语般,“你不曾找过我,是不是?我的死活,你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
她淡淡道:“没有。”
她的回答仿佛在他的意料中,他没有半分恼意,将她的下巴抬起,“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去哪里?”她下意识地问。
“只要不是这个冷得要命的院子,去哪里都行。”他的指尖在她的眉眼轮廓处,细细描了又描。
她瞧进他的眼底,“你当真哪里都能去?”
他的指尖顿在她的眉梢,眼中的悦色渐渐淡去,“你不相信?”
“如今怎的又不厌恶我的身份?我到底是什么,你可搞清楚了?万一哪天看着不顺眼,又将我拘在哪里,我岂不亏了。”看着他眸中渐渐腾起的怒色,她心里头竟有一丝痛快,继续道,“又万一哪天,我变成庸庸碌碌的一只……”她拿眼瞄了瞄窗台上眼神幽怨的浮玉,“你又可会后悔?”
他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加重了力道,她痛得轻哼了一声。“经过了这许多,你仍是这么看我?”他发觉自己在她的面前,总是轻易地就会被她惹怒。
她仔细想了想,“如今我自己也不过是个时冷时热的怪物,要如何看你?”
他挑了挑眉毛,将她下颌抬起,凑近仔细看了一回,“样子是不大好看,凑合养着倒也不算特别为难。”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转身离开,他跟在后面,走得慢慢悠悠,“我今天比较空,可以随你到处看看。”
她停了脚步,脸微微侧了侧,“你若是太闲了,将你的浮玉安置个好去处。放在我院子里,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浮玉趴在垫子上,狠狠哆嗦了一下。
“我或者是他,”慕松烟忽然开口,“你更愿意和谁在一起?”
她想了想,“反正不是你。”
青羽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里。京中书院已换了新主事,院中人来人往,与往日并无不同。她当初的院子倒还是空着,铜锁上落了些细碎的叶子。
屋子里仿佛还时常有人打扫,仍整洁如初,一切物什仍在原先的地方。她离开前未描完的一幅芙蓉仍展在桌上,白玉的镇纸在月色里微微的莹光。一旁摞起的书册里露出松花笺的一角,她抽出来,那上面写了密密的羽字。起初的行笔流畅洒脱,渐渐走势间缱绻徘徊,到最后却笔势缭乱彷徨,转承间滞涩困顿。最后一个羽字并未写完,仿佛仓促间收了笔。
她将信笺凑到烛火上,不多时,化作青烟散去。她不太喜那味道,涩涩的苦。
她转身,琴案上的九霄环佩果然仍在那里,琴身上素色缎锦遮尘,一旁香炉里备着沉香,仿佛静待抚琴之人将它燃起。揭开缎锦,指尖从每一根弦上抚过,正合适的音调。目光移到琴肩,那凹陷果然还在,玉帘的形状。
“小师妹可是识得这把琴……”彼时,他的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也只有自己的身影。他的眉梢和嘴角都微微扬着,很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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