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抬起眼,她有些听不懂。
“最痛不过,以为她是在意的,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在意,起码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然后有一天她忽然离开,只说她寻到了她真正在意的那一个,就消失了,连一个给我回过神的机会都没有。”他靠在椅子里,蛟纱漾着银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你还在等她?”她忽然问道。
他原本望着远处杳杳的夜色,她的声音倒让他有些意外,他收回目光,看着她,“算是吧。我一直在这里,以前是,现在还是。所以看起来,我还在这里等着。“
她看入他的眸中,“他不等我了,就算我还想等,他也不愿意等了。”
她第一次这样直视着自己,眸色深重毫无躲闪,让他呼吸滞了一滞。到后来,他竟只能移开目光,“那就和我一样,继续等着,等到有一天,自己也忘了在等什么。”
她忽然笑了笑,好似皎洁的月光忽然穿过乌云,四下里都亮起来。
之后的夜里,她还是每夜在云韶殿习琴,而他也会来。渐渐青羽习惯了他的陪伴,每日夜里,二人在那空寂的大殿中,她抚琴,他静听,偶尔指点一二。他们之间没有交谈,没有言语,只有鲛纱轻扬,沉香寂寂
舒窈面前的烛火已将燃尽,兀自挣扎着摇晃着,将一旁一株秋菊的影子,纷纷乱乱地投在壁上。
她素来不信闲言碎语,只当是人无聊时消遣的话头,但是,自己看见的,想要觉得不是真的,要怎么做到。
她一向是不爱女红的,自从心里装了他,她开始一点点学着做。知道自己即将为人母的时候,她更加愉悦地开始缝着小小的袄衫。
小小的袄衫和他的锦带一起缝着,以往半个时辰的都坐不住的自己,可以对着庭院里的那棵秋海棠,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各色的丝线在手下游走,将种种心思细细密密地缝入。
每日里他回来的都很迟,她很努力地等着他回来,日渐沉重的身子却总让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再睁眼,他已是衣衫不整地躺在身边,往往浓浓的酒气。
府上的侍女,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会有些躲闪。会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看到她走近,又迅速地散去。
她贴身的侍女,是个十分乖巧伶俐的姑娘,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他还特意给她取了名字,唤她作凝儿。凝儿将她侍奉地十分周到仔细,府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点的妥妥帖帖。本又是少夫人身边的人,无人不喜欢。
到后来,舒窈觉着,大约是自己的错觉,苏九渊看着凝儿的眼神不太一样。而周围的人,对着凝儿也不大一样。凝儿对着自己,也渐渐有些淡淡的意思。每日里,苏九渊身在何处,都需问她一声。府里也时常有客,都是凝儿去张罗,舒窈只有坐在屋子里回避的份儿。
她一向讨厌捕风捉影的事儿,用了更多的时间,去描花样儿,绕着色泽鲜艳的绮罗。黄昏的时候,她绣完了他的锦带,宝蓝色的带子上,银色的鹤纹,并浮云烟霞,她觉着甚是满意。背在身后,去寻他,一路想着,这宝蓝色应是很衬他的。
书房门掩着,屋里没人,案上芸香袅袅。她提步入了屋内,见案上书卷反掩着,想着他应是很快回来。
然后一些难以忽略的声响,让她愣住。书房后面是一间隐秘的碧纱橱,平素里,他若是看书倦了,会在里面歇息。她挪不开步子,她听见衣衫摩挲的声音,和压抑地喘息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逃出去,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向那里走去。
碧纱橱前只垂着些细密的琉璃珠串,玉雪晶莹的微微晃动着,那后面纠缠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她手里的锦带滑落在地上,极细微的声响,里面的人却都听见了,一切归于静止。
少顷,凝儿匆匆出来,经过她的时候,略低了低头,神色慌张却并不惊惧,很快消失在身后。
又过了一阵,苏九渊从里面出来,直走到她的眼前。他的衣衫襟口仍敞着,几缕发纠缠着垂在胸前,脸上有着意兴未尽的不耐。
她的手颤抖着,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要说些什么?
他俯视着她,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她的面庞丰润了些,眉眼处倒是有些不同以往的韵味。此刻,她呼吸有些乱,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想了一想,道:“不过是玩玩,夫人不会介意吧。”
她的脸色渐渐冷下来,“我若是十分介意呢。”她在自己面前一向柔顺,此刻好似方露出原来的样子,背挺得直直的,眸中没有一点温度。他觉得有点意思,凑到她的耳边,有意无意的,他的唇掠过她的面颊,“那对你自己,和你腹中的孩儿可不太好”
他极少如此与她亲近,却是在她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她只觉眼前渐渐黑下来,“苏九渊你”便沉入一片黑暗。
他搂着她,她面色苍白,眉间紧紧皱着,小腹微微隆起,她的一只手还小心护着他闭了闭眼睛,方出声道:“传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