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急忙把信笺折了,塞进它腿上的纸筒之中,它便又扑簌簌的飞了出去,瞬间没了影子。
青羽站在斋房门外,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门开了,那公子面上倒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道:“这位姑娘找我有事么?”
青羽一愣,也只能道,“我……我想问问公子明日是否要去矿山之中……”
他眸中一沉,“怎么,姑娘对开矿有兴趣?”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制镜之术……”
他复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素来只知道女子爱观镜自览,倒不知也有女子喜欢制镜的脏活儿。你可知那里尘土飞扬,炼炉炙烤,锻造之处更是肮脏不堪……”
“我从小就是在泥里玩大的……”她忽然想起埋在栖桐院里的几坛酒,然后记忆就戳破了一个口子,一时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他见她怔在那里,思绪不知飘去何处,轻咳了一声,“姑娘倒是有些特别,既然如此,话说在前面。我只带你入山,至于到了那里,你去何处,又怎么出来,就与我无关了……”
“可以!”她打断他的话,“明日几时出发?”
他笑了笑,“辰时,过时不候。”
次日清晨,青羽早早候在客栈门口,不多时,见那人从里面出来。
他往她身后看了一圈,“你那位朋友呢?”
“还在睡,估摸着再有两个时辰才能醒……”
他一愣,失笑道:“看来路上我需打起十二分精神……”见她不语,“青羽姑娘,我们走吧。”
换做青羽愣住,“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他嘴角上挑,“昨日茶馆,听闻你那位朋友如此唤你……”
“那公子又该如何称呼?”
“商珏。”他回身上了马车。
青羽紧跟着上去,车内陈设无不精雅华美。檀木榻几云锦靠枕,窗沿上掐金丝的香毬中,江离的烟气袅袅而出。二人在软榻上坐了,青羽瞧那案上几卷道原经,随手拿了翻看起来。
几日车程,二人之间并无多言语,青羽多半时间昏昏欲睡。那榻上又极是舒服,常常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商珏都坐在另一头的案几之后,或写信函,或翻着书卷。
马车一日里会停下几次,不多时就会有快马而来,商珏便下了车去,避得远远的说些话,再回到车上。青羽也不在意,窝在椅子里看书。
某一次酣睡醒来,闻见柏子香的味道,抬眼瞧他正用帕子拭着手,手边新换下的香灰堆积。她怔怔地闻着熟悉的香味,离珵的样子又浮在面前,挥散不去。她曾经那么依赖那个怀抱,那么贪恋他的味道……渐渐心口痛楚愈烈,蜷成一团,咬着嘴唇怕哼出声来。
商珏将双手擦拭干净,抬眼见她面色苍白,正试图将脸藏进被衾里。“你怎么了?”他问道,她没有出声。
她一路都很安静,安静到他时常忘记她的存在,往往在抬眼之间,看到她的睡颜或是专注读书的样子,才意识到有人与他结伴而行。而此刻的静默有些古怪,她露在外面的手紧紧揪着被衾的边缘,已是泛白,一只精致的绞丝银镯,滑落下来。他心中一沉,急忙上前。
他揭开被衾,她的脸色比他想象的还要糟,额际皆是冷汗。
“可是旧疾?有药么?”他问道。
她仍是不出声,手却渐渐松开,他急忙将她扶起,人已软软的几乎没了知觉。“喂!醒醒!”他拍着她的面颊。
“此处离铜陵山还有多远?”他扬声道。
“回主上,大约还有四五个时辰车程。”外头有人回道。
“等不了那么久……”他片刻沉声道,“备快马。”
不一会儿,外面马蹄声渐近,他将青羽裹在大氅中,下了马车,翻身上马。
马车上侍从急忙道:“主上,还是让卑职快马送她过去……”
“不用,务必保了车上东西的安全。”说完,他绝尘而去。
青羽渐渐有些知觉,在颠簸中醒来,迷迷糊糊只见他如刀削的下颚和衣襟上的纹路。猛地被如此亲近的距离惊醒,挣扎着就要起来。
“再动就扔你下去。”头顶冷冷的声音,“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坚持一下。”
再次睁开眼,她觉着疼痛已去了大半,急忙起身。屋里没有点灯,月亮的光影直铺到床前。空气里有什么味道,刺鼻而呛人。
推门出去,耳边轰隆声不绝,外面夜色厚重什么也看不清。有人从远处提着灯笼过来,走到近前才看清是个女子,戴着面纱,瞧不清样子。
那女子上下打量她一阵才道:“姑娘虽然醒了,还是要多休息,之前给你服的药大约只能缓些疼痛。你若强撑着到处乱走,再严重起来,我们也束手无策了。”
青羽急忙道谢:“请问商珏去了哪里?”
那女子默了一默,“主……商公子有事已经离开。这里是制造铜镜的筑所,公子既受了姑娘之托将你带到这里,这之后,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青羽颔首,那女子又道:“铜陵山绵延百里,此处不过是其中极小的一处矿山。我劝姑娘看了想看的,就速速离开,莫要随意乱走。三日之后,公子会遣了车马过来,姑娘若要离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