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冲进人群,望见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今时今日却落魄如此,虽然往日没什么情分,但是如今心下却不忍。
这天下谁人不知道玟王楚豫一生精忠报国战功赫赫,最终却落得个父皇不慈,皇兄不悌。
亲生父皇为保太子日后皇位,竟然下令将他诛杀,虽说帝王家情薄,但是终也没想到会凉薄如此。
人群主位上的太子,满脸不屑,冲着已经深受重伤的玟王扔下一把短剑:“玟王楚豫欺君罔上,意图造反,皇命在身,诛杀玟王,为兄不忍亲手杀之,皇弟自己了结吧。”
玟王此时已经气血亏空,拼着最后一口气立着长矛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抬眼望着暗黄朝服的太子,还有自己一众已经归顺的姬妾,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临死了这个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的太子还要在恶心他一把,他的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跟他,没等太子招降,就已经拿着所谓的证据背叛旧主归顺太子。
也罢。
事到如今,谁还不为自己求个活路呢。
玟王闭了闭眼,刚要伸手捡起短剑自尽,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扑到跟前,竟规规矩矩的跪在他面前,俯首磕头。
“王爷,臣有罪。”
玟王一愣,随即张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跪在一片血水之中,白衣翩迁纯净的犹似冰雕玉琢。
这个人是他的王妃,大昭民风开放可娶男妻,父皇为了挟制他下旨将左相家庶五子顾攸宁嫁给玟王。
“听闻玟王妃惊艳才绝,本宫惜才,若王妃归顺,本宫愿意在玟王未死之前,替你讨封休书,可好?”
太子意气风发,玟王一众姬妾都已归顺,虽然王妃是个男人,但是玟王已经到了如今光景,况且听闻玟王从前待着个王妃也不是多好,他断定这个王妃一定会归顺。
多少年了,他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这么多年他虽为太子,但却在能力天资上面始终被玟王压制着,现在他终于可以出了这口气。
顾攸宁跪在玟王面前,没有理会太子的招降,而是望着玟王又说了一句:“臣有罪。”
“德盛二十二年春天,臣和王爷的侧室莲夫人苟且,那日臣蒙了心智,臣不是有意的。”
太子本来还在因为顾攸宁态度而皱眉,听到话音一落,先讽刺的笑了起来,男王妃和侧室苟且,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待你不好,你恨我是自当的,可是如今我都已经如此,你何苦还来……”楚豫说不下去了,自打王妃进门,他从未关照过一句,正眼瞧过一眼,王妃进门,他却让侧室主持中馈,现在他这样讽刺自己也属正常。
如今楚豫但求速死,只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顾攸宁没有理会玟王的话,而是又磕了一个头,接着说道:“臣还有罪。”
“臣知道事到如今,王爷是活不成了,王爷活不成,臣自当不能苟活,可是臣怕疼……”顾攸宁带着一些委屈的哭腔,继续说道:“臣怕疼,也怕脏,不想让他们的刀穿过身体,于是臣来的时候喝了瓶鹤顶红。”
楚豫:“……”
顾攸宁无视众人的惊讶,而是吸了吸鼻子,带着哭着说道:“王爷,臣对不起您,臣来的时候就想,臣既然怕疼怕脏,想着王爷戎马一生,肯定是不怕疼的,但是王爷怕脏啊,玟王一生战功赫赫,杀敌无数,断然不能死在他们的刀下,于是臣来的时候也给王爷带了一瓶。”
楚豫:“……”
正在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连楚豫也惊讶的说出话来的时候,顾攸宁痛哭流涕,又磕了个头。
“可是,王爷,臣来的时候着急,摔了一跤,把鹤顶红摔破了,臣有罪,臣连个瓶子都拿不住。”
……
楚豫皱眉,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他一直冷落着王妃,在如此命数将尽的时刻竟愿意与他同死。
顾攸宁哭的凄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像个孩子似的,楚豫记得这个王妃嫁过来的时候年纪很小,如今也不过二十左右岁,正应当是好好呵护的时候,可是自己却累得他如此。
“本王问你,摔了一跤,可摔疼了?”
楚豫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可是却满手鲜血染上他的脸颊,这人极美,尤其是如今如玉的面上一抹嫣红,美的倾国倾城。
“摔的倒是不疼,”顾攸宁咽了咽口中的腥甜,已有些毒发的迹象,委屈的说道:“摔的不疼,就是鹤顶红喝完……让人肚子疼,好在……好在王爷没喝,这肚子疼的……让人……让人受不了,还不如一刀的痛快呢……管他脏不脏的……”
顾攸宁年纪小话多,没等说话,便一口血吐了出来,栽在玟王怀里。
玟王抱着这尚带余温的身体,问道:“攸宁,本王对你不好,你为何不想她们一般归顺以求活路?”
“你是对我不好……可是也从未……从未迁怒我一分……”他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其实我不是……不是这里的顾攸宁,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是这么多年……幸得王爷庇佑……我……”
话没完,便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玟王怀中。
玟王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眼角竟有湿润的痕迹。
男儿生平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他一手搂着顾攸宁,一手将长矛折断,挥手插进脖颈。
王妃说的对,玟王戎马一生战功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