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候在父亲未死时,曾经多次拜访,两人在书房有过极其激烈争执。卜璋白撞见过一次他俩直接动手的场景,书房用具俱毁,灰尘漫天——定国候满脸都是血,不知是被父亲用什么攻击了。鲜少表露自己情绪的男人,将父亲死死压在桌角,眼睛里是不亚于对方的深切悲哀与痛苦:“我不希望看见你这副模样。”
父亲面无表情,挣扎着要从他身下脱开去。若不是看见孩子受惊的面庞在窗外一晃而过,他俩估计还得打个死去活来。
在那次之后,定国候再不上门;直到父亲死去。
一片花瓣自窗口飘落进来,正落在摊开的书本上。卜璋白视线一晃,耳边重新涌入学馆朗朗诵书声。
先生拿着书本,踱到他旁边,戒尺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专心。
他垂下眼,提起笔,在先生讲授的课本旁边做标注。
手中狼毛笔杆身圆润,尖圆齐健,正是前些日子夏安逢让常乐特意送来的文房四宝之一。他煞是喜欢,将这支笔随身携带,每每用完必精心清洗,再用专门的笔袋装好。若是此次生徒选拔考试通过,卜璋白心头暗想,他定要将它携上京去,在尚书省、皇上面前用它。
就仿若,夏安逢陪在他一起。
十几名少年的读书声在学馆大堂回荡,楼下小桥流水淙淙,水面飘浮入秋坠落的花瓣,远远看去,书卷花香,颇有古意。
定国候背着手,站在正对着这间学馆的茶楼二楼雅座,目光远远注视对面窗边月白色长衫的少年。少年身影挺拔俊俏,侧脸莹润,垂眸认真的模样,同记忆中刻骨铭心的身影紧紧重叠。他忽然有一瞬间无法呼吸,双手沉沉按在窗台上。
“不知侯爷,找老夫有何贵干?”
他身后坐着的一位须发俱白的老者,正是本省学政。目光随着定国候一道,向临窗而坐的少年看去,恍然知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