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爷爷来时,他只拿了两个茶杯出来,这剩下茶的一杯是严天佐的。他看着那只杯子和那把空椅子,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康爷爷拍桌子时,严天佐惊得差点把一杯茶洒了。后来他说了句什么来着?曹恩凡抓起茶壶又灌了两口。哦,他说“喜好男风古来有之”,且他还觉得那是雅兴。想到这儿,那空椅子上好似又坐了个严天佐,正嬉皮笑脸地冲自己挑着眉毛。
堂屋敞着门,秋风大大方方地吹了进来,像只大手往曹恩凡的脸蛋儿上一拍,便吹皱了他心中的一潭水。怎么会说起男风这事儿呢?曹恩凡摇着头往里间走去,手摸着心口,直道自己不该喝这么多。想上次心跳得这么慌,还是好几年前,见童大哥那晚。
童大哥……
想到这儿,他已歪到了床上,朦朦胧胧感到自己睡了,却乱糟糟地想起了好多事情,像是梦,他却知道那不是梦。而是他故意想变成南柯一梦的记忆。
就是在自家的这座院子里,父亲病重,天早就黑透了,他自己一个人守在炉子前煎药。童大哥忽然来了,说是刚换了岗,来看看他六叔。小药炉在院角,他的手被童大哥握住,一起悠悠扇着炉火。握手变成了搂肩,搂肩变成了揽腰,接着他一个不稳就栽倒在童大哥的怀里。
夜空晴朗,像碎银子洒在宝蓝缎子上。童大哥穿着警察的制服,身上有尘土味儿,眼里映着炉火和星光。他说,恩凡,你比小时候壮了,功夫应该是练得不错吧。他又说,恩凡,你长得也比小时候俊了,一点儿都不想小丫头了。
那是曹恩凡第一次心慌,慌得厉害,药味儿熏得他一阵阵头晕。那是他童大哥,他能做什么呢?他比自己大了八岁,小时候没少让他抱过,现在这么抱着也没什么。
最后,他还是一把推开了他。这气氛不对,练武的人感觉都很灵敏。但他却似乎对自己愚钝,以至于直到那刻才觉出了自己的异样。
这几年家里变故大,他维持生计已是难题,自己的这点异样早就不是他主要的顾虑了。可是如今来了个严天佐,一个羡慕他花枪使得好比杨六郎,却说他眼睛比柴郡主还多情的人。他的异样带来了身体的异动。曹恩凡翻了个身,把被子往怀里拽了拽,用力抱紧了。
严天佐回到旅馆房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天还没黑,却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他躺在床上,手抚摸着肚皮,笑着回味今儿这顿烤鸭。他是餍足,却想到曹恩凡并没有吃多少,惦记着他明日还要到天桥卖艺,竟是有点挂念起来。他起身喝了口水,望望外面天还算亮,寻思着要不要买点儿糕点什么的给他送去,还未及细想,脑袋又疼了起来,干脆躺回了床上。管他饿不饿呢,谁让他美味当前却不知享用?他要是实在没力气卖艺,早上给送早饭也是一样的。严天佐带着笑意闭了眼睛休息,并未觉得自己这份挂念来得蹊跷。
半晌,他忽然垂了嘴角叹了口气,再睁开眼,已经月上东山,思绪随着月光飘了起来:他是满人,也算是前朝的皇亲国戚,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比起自己那点子不堪的勾当,他身上好像更有些有意思的事情。
☆、细看他好人才相貌堂堂
作者有话要说: 病还没全好,但总算能更新了。。。然而都是胡话
严天佐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腾地坐起来,像有什么要紧事催他一样,心跳如擂鼓。他摸着胸口喘了一阵儿,细想想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慢悠悠地起床收拾,往天桥这边来了。
路上经过了正明斋,才想起他原是一直惦记着怕曹恩凡昨晚没吃饱这事儿,于是脚底下一拐就进了店。他想着曹恩凡是满人,特意要了几块萨其马,他自己偏爱杏仁,便又要了几两杏仁干粮,拿油纸包好了,一路揣着到了天桥。
曹恩凡也迷迷瞪瞪地睡过了,喝了口隔夜的凉茶就跑了出来,这会儿刚跟章晋平两人把兵器架子摆好,正拿着大刀活动筋骨。转身看到严天佐连跑带颠儿地过来,手一抖,身上招式就走了形,慌忙中收了手,佯装没看到来人,去放了刀。
“严兄弟!”章晋平倒是热情地招呼了他,放下了手上的大旗,迎了上来。
严天佐拍拍章晋平肩膀,笑笑说:“哎呀,都说了,叫我天佐就好了。”
章晋平颇不好意思地答道:“好。那你就叫我虎子吧。”
严天佐挑了下眉毛:“虎子?对,你比我小一岁,是属虎。”
“是是,就是因为属虎,爹妈才给起了这么个名儿。”
“你叫我天佐,我叫你虎子,这听着才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