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像是早有准备,仓促间有人击鼓也不见慌张,淡定地升堂:“下跪何人呐?”
吴老夫人向前膝行两步:“草民吴吕氏,家住镇东吴府,有冤情陈述!”
“所诉何事?”
“我儿吴慈仁,四日前夜被人毒死在家!实在是天大的冤情!我儿死不瞑目!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听到这话,沈彬和蒋氏皆如五雷轰顶,沈彬毕竟是外人,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蒋氏身形摇晃得厉害,跪都跪不住,要靠在蒋陵身上才勉强支撑。
“哦?还有这等事?”县官摸了摸山羊胡,“如今尸首何在啊?”
“回老爷,尸首已于今日前下葬。我想让我儿完完整整地走,所以等落了葬才敢来报案。”
中毒而死一般都会让杵作验尸,开胸破肚则会死无全尸,乃是对死者的亵渎。吴老夫人这么做,围观群众只当她爱子情深,多有认同。
“胡闹!”县官一拍惊堂木,怒道,“既然投案,就应该等本官审完再葬,妇人愚钝至极!”
他缓了缓:“罢了,先听听口供。你且说说,案发当晚,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当晚除了我儿和我以外,还有我儿的妻室蒋氏、妾室牡丹、继子蒋陵、教书先生沈彬以及府里的下人,没有外人。白天我儿还好好的,晚上就……就……”吴老夫人捂着脸,泣不成声。
县衙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儿无关群众,我们三人终于不用躲起来,混在其中大大方方地观看。青玄用手肘捅了捅我,压抑着笑意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县太爷的表情很是……”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那什么?”
“浮夸。”我替他接上。
“对对,”青玄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肯定有问题。”
无拂看看我又看看他,一脸茫然。
我摸摸他锃亮的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记得,可是吴老夫人不是说她知道凶手是谁么?为何还要来衙门让县官替她查案?”
“也许……”我想了想,“她想要的不是查案……”
“所以也就是说,凶手就在你们府中?”县官审视的眼神依次从五人身上扫过,“你们都来说说,案发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牡丹早有准备,率先答道:“那晚老夫人叫我去她房中,我们聊了一些闲话,回来我就发现老爷倒在地上,我急忙回去通知了老夫人。”
“那是什么时辰?”
“我从老夫人房中离开的时候,刚过二更。”
“当时房内情形如何?”
“当时老爷瘫倒在桌边,桌上是老爷常喝的药碗,我没敢靠近,直接就去禀报老夫人了。老夫人找了郎中,郎中说老爷已经救不回来了……郎中检查了药碗,闻了闻说味道不对,老爷像是中毒而死。”
“吴慈仁经常喝药?”
“是,老爷身体不好,每日三顿药,早膳之前,午睡之前,晚上就寝之前。那夜老爷留宿我这里,可能就直接在我房中喝药了。”
“这么也就是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对。”
“也可能是你害死吴慈仁后,假装发现?”
“这……这,牡丹冤枉啊大人!”牡丹以袖掩面,身子低低地伏了下去。她本就是青楼出身,这样娇着声音说话,怎么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牡丹入府以来,幸得老爷荣宠,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加害老爷!”
吴老夫人扶起她,对县官道:“启禀大人,牡丹从我房间离开到回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等我赶到发现我儿已气绝多时,尸首早已冰冷了。凶手绝不会是牡丹,应该另有其人。”
县官点点头:“这么一来,你二人互相可以作证不是凶手。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吴慈仁,姓名梗。
☆、佛曰
沈彬盖因以前中过秀才,见了县官可以不下跪,所以立在一旁。他虽然进来的时候略显慌张,但很快也镇定下来:“启禀大人,草民沈彬,当日正在考察吴老爷继子蒋陵的功课,忽然被通知吴老爷去世的消息。我与蒋陵可以互相作证,我二人一直都在书房,不曾离开。”
闻言,蒋陵猛然转头看他,目光闪烁,晦暗不明。
沈彬虽然落魄,但犹有读书人的风骨,负手立县衙之中,谈吐不疾不徐,如青松翠竹,本就容易令人信服。此刻他坦然自若地任蒋陵盯着,不辩解也不回头看他。
县官注意到蒋陵的异样,问道:“蒋陵,你可有异议?”
蒋陵收回目光,看了看蒋氏担忧的目光,垂下眼睛,低声道:“没有。”
青玄又捅了捅我,酸溜溜地问:“你那日在青楼,他是不是就是这样?”
“什么样?”
“惺惺作态。你看花魁的眼神,我估计要不是在衙门,她都快扑上去了。”
“是吗?”我侧目去看牡丹,果然如青玄所说,她一身惨白黯淡的装束,只有双眸目光灼灼,眼中的爱慕如洪荒猛兽,跃然而出。她身旁的老夫人,看向沈彬的眼神里也满是慈爱和欣慰。
……似乎哪里不对啊。
我用手肘回捅了一下青玄的腰:“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青玄还沉溺在才子佳人的八卦里面。
“你有没有觉得,吴老夫人对沈彬,太过于热切了?虽说蒋陵是继子,吴老夫人避他可以理解,但她对沈彬的态度,我想不通。”
“你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