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清除行动是年末的时候开始的。
“有人弄邪祟之事,镇魇皇后?”桃华正给旭哥儿洗完澡换衣裳,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时顿时吓了一跳,“谁,查出了是谁这么大胆子?不对,这消息是真是假?”
镇魇这种事儿,古来就是有的,但是究竟能不能起作用,那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之所以历来都被严打,一则是因为人们对未知之事终究是畏惧的,二则倒是因为这镇魇之心乃是犯上,所以从心而诛,也要狠狠处置的。
然而本朝从开始到现在,倒还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呢,盖因开国的那位皇帝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奉天命而得位,其实本人并不信鬼神之说,他那一朝,连皇家寺庙都没修,还是他儿子继位之后修起来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过来也一样。皇帝本人不信鬼神,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敢拿鬼神来说事,所以宫里始终没听说过什么巫蛊镇魇,故而这会子爆出这么个消息,桃华真是吃惊不小,却又有些疑心。
“正在查呢,凤仪宫的宫人全都被捉起来了。”玉竹口齿伶俐地回禀,“据说皇后娘娘又像前些日子那般歌舞不休,夜里还不能安眠,总说见着些黑影在寝宫里晃来晃去,宫人们点起灯来,却又遍寻不着。后来是一个小内侍在御园里打扫,发现御园正中的假山下头藏了个木偶人,一只手就指着凤仪宫的方向。那木偶身上穿着宫装,就做个歌舞的模样,肚子里还塞了一缕头发。”
“哦——”桃华原先还准备听一场宫斗大戏,听到这里,却顿觉索然无味了,“瞎扯。”
“啊?”玉竹没想到自己一番轰轰烈烈的报告只换了郡王妃不咸不淡的两个字,睁着眼睛迷惑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桃华笑了笑:“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不过这是从宫里那边传出来的“实话”罢了。
旭哥儿穿好了里头的小衣裳,发现母亲的手已经不在他身上,立刻一翻身趴在床上,灵活地拱起小屁股往前爬。他现在已经快九个月了,爬起来那叫一个顺溜,嗖嗖地快。桃华才一闪神,他已经要爬到床边上了,玉竹赶紧伸开手臂拦着他:“我的小爷,快回去。”
旭哥儿现在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大致听懂别人的意思,知道玉竹这是不让他往外爬,抬起脑袋冲她嘿嘿一笑,扭头又往另一边爬。
桃华赶紧抓住他的小脚丫把他拖回来:“臭小子,外头的衣裳还没穿呢!”
旭哥儿蹬着小脚不想穿衣裳。他一生下来就是春末,再后头夏日炎炎,最热的时候只穿个肚兜儿,四肢都是自由惯了的。现在天气渐冷,他身上裹的衣裳也就一日多似一日,让他觉得很是笨重不方便,每次洗完了澡都挣扎着不想让人往身上套厚重衣裳。
然而这种事可由不得他。如今这时候,一场风寒连成年人的命都能要了,更何况他一个娇嫩的小孩子。桃华按住了他,一边给他套小袄和小裤,一边训他:“再这么不听话,就要打屁股了。”
旭哥儿是被打过屁股的,桃华该下手的时候也不会太轻,挨打的时候他也哇哇哭来着。然而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的,现在对桃华的威胁依然没什么概念,小脚乱蹬地反抗,一边反抗一边还觉得很有趣,咯咯地笑出声来了。
桃华给他折腾出一头汗来,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臭小子……”男孩子就是活泼,力气也大,这还不满周岁呢,这么连蹬带踹的,连她都有点收拾不了了。
旁边的乳娘瞧了瞧桃华的脸色,才敢上前来帮忙。不过她们可不敢像桃华一样抓人,只能嘴里一边哥儿肉儿地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小胳膊小腿,让桃华往上套衣裳裤子。好半天终于把旭哥儿裹成一个圆球,扔到了床上。
其实给旭哥儿穿的衣裳已经做得极精细了,自不可能像百姓们穿的大袄一般厚重,而是择了好丝,细细地絮起来,又要暖和又要轻便。且房里都烧着地龙,也无须穿得太多。旭哥儿被套上衣裤之后,发现胳膊腿儿也还能活动,便躺在床上去抓自己的脚玩,也不抗议了。
桃华随手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真该狠打你一顿,让你再不长记性!”穿个衣裳跟打仗似的,其实穿上了也就好了,偏偏每次都要这么折腾。
“又为什么要打旭哥儿?”沈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旭哥儿马上骨碌一下坐起来,伸着小手就啊啊起来。
沈数脱了外头的大衣裳,搓着手进来。他是先在外屋就着炭盆把身上暖热了才进里屋来的,这会儿过去就把旭哥儿抱起来往上连举了几下:“旭哥儿又惹娘生气了?”
旁边乳娘看得心惊胆战,唯恐惊着了孩子,旭哥儿却笑得跟只小母鸡似的,被沈数放下来,他还意犹未尽地扒着沈数的肩膀,嘴里啊个没完,显然还想往上举呢。
“别让他笑得太厉害了。”桃华看得也笑,但见旭哥儿那副兴奋劲儿,又制止了沈数,“一会儿他要睡觉,笑得太厉害就睡不着了。倒是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过了年很快就要春闱,那副主考的事儿都要预先安排好,且年下应酬也多,沈数一般这时候是回不来的。
沈数抱着孩子走到床边:“还不是为了宫里头镇魇的事儿。”
“对了,这镇魇的事儿——”桃华目光一掠,见乳娘和丫鬟们已经都识相地退了出去,这才道,“怕是皇后自导自演的吧?”
自导自演这个词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