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子,墨发紫衣,面如冠玉,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朝她作了个揖:“在下卿月,久仰帝姬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惠心纨质,叫人叹服。”
“卿月?男儿家家的怎么娶了个女人的名字?”邶青槐坐在宫殿后花园的石凳上,手托着腮看着他,勾着唇,口吻是显而易见的嘲讽,“还有,惠心纨质是用来形容女子姿质美好,心灵纯净的,敢问卿公子用这个词,是说我是个花瓶,还是指我堂堂魔修,只不过是个花架子呢?”
母后是她的生母,是魔神唯一的夫人,是以即使邶青槐贵为帝姬,也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
卿月是无间城城主之子,未来无间城的主人,家世显赫又惊才风逸,少年时就扬名此间,父皇的位置,从道理来讲,并非是传承而是禅让,所以在她出生前,有不少臣子都认为未来这座皇宫的主人,会是他,无间城的少城主卿月。
但邶青槐出生后,这样的传闻就渐渐少了起来,直至消失,父皇统领八大城池,每一座城池的城主都并非凡物,只是每一座城池的城主都不及父皇分毫,他们都是人,修为法力高深的凡人,而父皇是神,真真正正的魔神!
卿月也是人,凡人,是修为高强的魔修。
而邶青槐,因为母后是毫无修为的凡间女子的缘故,虽然也是魔修,但也可说是半神之躯。
短短数百年,她就达到了寻常之辈终身也无法企及境界,她才是在这座皇宫的帝王。
再加上邶青槐从小到大,宝刀美玉,金戈铁马,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格,对于曾被认为是皇位的继承人的卿月,本就不待见,所以之前百年的觐见里,她都推掉了与卿月的面见,再加上母后的干涉,邶青槐虽然明面上不能对卿月做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忍得下来。
邶青槐自认从来就不是会委曲求全之人。
听到了邶青槐冷冷的轻嗤声,卿月也不恼,神情依旧温和有礼:“不敢,在下之名乃父母所授,料想父母自是有他们的深意,在这里在下不敢妄加评判,至于帝姬,自是气质出众,风华绝代,非常人所能企及,帝姬虽是魔修,但说到底,魔修、妖修、道修这不过是外界之辈独断之言罢了,帝姬是魔神的女儿,本就不必遵循凡间的那些框框架架,更何况,在在下看来,帝姬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当然算得上是惠心纨质。”
“我讨厌只会耍嘴皮子的人。”邶青槐冷淡道。
“在下只是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而已。”卿月拱手作揖。
“……”邶青槐忽然间觉得有些烦躁,她冷冷的看了卿月一眼,“本宫困了,你自便。”
话音未落,随即将母后特意唤来御花园一见的未来驸马卿月晾在了一边,拂袖而去。
邶青槐很少会自称本宫,虽然这里的殿宇和百官构筑,有些像凡世人皇的江山,各个城池却相互独立又彼此牵制,每一个城的城主,都是修为高深的魔修,如同繁星拱月般,将中心的宫殿拱卫起来。
但毕竟不是凡间,在这里,帝姬和父皇、母后都不过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就像如今有人会叫邶青槐“帝姬”“王上”,也有人会叫她“邶大人”“红莲大人”。
红莲是父皇传给她的这座宫殿的名字,凡间有一窥探了仙道的得道高僧,在他的毕生著作里写下了这样的话语:“我说红莲,广妙无边。诸色诸光放射,如八宝色。能美天地,能降灾邪。譬如我唱/红莲辰,诸火炎放射八宝光,则一时光明大盛,火炎即化无边红莲。”
红莲之火是地狱的业火,而父皇的这座宫殿,就建筑在终日不灭,火光灼灼的红莲火海之上。
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父皇是魔神,他很强大,也不怕死,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居所建立在了业火之上,邶青槐听下人们说,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父皇在接母后来此间后,才建造的。
父皇的确很强大,但却并非是无所畏惧,他连自己的死都不怕,却畏惧着母后的受伤和死亡。
好在,父皇比母后先死。
邶青槐知晓她现下的一切,都是父皇的荫蔽,所以她很少,也不屑于自称“本宫”,用魔神女儿的这个身份来强压别人,更何况,“帝姬”实际上也只是一个类似于凡间公主的称谓罢了,如今她忽的提出了这个自称,在卿月眼里,倒有几分外强中干的意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邶青槐讨厌卿月的眼神,就像是她被他看穿了一切一般,叫人无处遁形。
更重要的是,即使毫无根据,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得到,卿月那看似平和温润的目光下,潜藏暗涌着的恶意和冷漠。
比母后那直截了当的厌恶,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卿月却似乎是完全没感受到邶青槐对他的排斥似的,或者说,他感受到了,却装作不知道。
御花园一别。
第一天,他命人送来了珍珠美玉,她看也不看,吩咐丫鬟:“扔了。”
第二天,他让人送来了丹药法器,她冷冷一瞥:“送回去。”
第三天,是名动此间的丝绸茶叶,她随手摸了摸,对丫鬟说:“你们要的话,就拿去吧。”
第四天,是诗书字画。
……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整整上百年,每一天卿月都能变着花样托人送东西进来,每一月,她都能收到母后寝宫丫鬟带来的,对她婚事的催促。
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