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父亲能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刘勇觉得儿子大逆不道,是个变态,有病。他去学校找到了正在准备论文答辩的刘骁男友,就在教学楼门口,当着来来往往的同学把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一骂,刘骁跟室友搞同性恋的事传遍校园,刘骁是北京孩子混不吝,男友好不容易考到北京来,指望论文拿优好好毕业,却成了妄想。刘骁气不过,父子俩在家里又吵了一架,这回摔了盘子碗,一块大花瓶的碎片砸到地上弹起来,割破了刘骁的手,割得他鲜血直流。
曾经相依为命的父子俩开始冷战,直到毕业,刘骁一直住在学校,一个电话都没给家里去过。毕业那天,学校宿舍住不了了,刘骁有点发愁。男友毕了业要马上回家,他叫刘骁跟自己一起走,可刘骁到底放心不下父亲,他不忍心真的就这么走了。
刚巧,刘勇打来电话,叫刘骁回家。
刘骁觉得这是父亲递来的橄榄枝,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有保健品,还有父亲最喜欢喝的酒,打算回去心平气和地跟父亲谈谈。到了家,等待他的不止刘勇,还有别人。
“这是医院的董大夫,精神科权威,”刘勇说,“骁,你坐下,好好跟大夫说说你的症状。”
原来刘勇觉得他得了精神病才会好端端的女人不喜欢去喜欢男的,他不知从哪个骗子医院请来了个三脚猫的大夫,要给刘骁看病。
刘骁彻底对父亲寒了心。
他拔腿就跑,刘勇跟大夫起身来追。事后刘骁回忆当时,觉得以自己的速度去跑奥运会,基本没博尔特什么事。他什么都没带,就穿着身上那一身衣服,还有口袋里一张银行卡,买了火车票,跟男友登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他家是个小县城,机会很少,一开始找不到什么工作,我在一家宠物店给人打工,他家里介绍他进了家外贸公司当销售。他家没什么钱,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高中一个初中。我去了没地方住,他安排我住在他姑姑家,对外只说我是他同学。我在他姑姑家住了两个月,他姑姑总给我看脸色,我一气之下搬了出来。你知道的,我从小没穷过,大手大脚惯了,刚开始还租了个两居室,后来工资太少,入不敷出,到最后只能住地下室。”刘骁隐瞒了所有关键的信息,让出尘子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个女孩。
“我已经不记得矛盾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了。”刘骁摇摇头,好像至今都不愿意回忆当时,“穷,委屈,太忙了所以聚少离多,他开始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有一天我在外面吃饭,发现他在跟人家相亲。”
说到这里,刘骁顿了顿,出尘子看到他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我挺怂的,没敢当场翻脸,趁他没发现我,跑了。我回了那间地下室,不吃不喝只睡觉,睡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有几天吧,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跟他说我看见了,还把所有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告诉他我还是爱他,只要他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我抱着手机等,我记得特别清楚,发出短信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三十三分,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他才给我回了短信,就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出尘子的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搂一搂刘骁的肩,手刚抬起来,觉得不妥,又放下了。
夜色深沉,刘骁根本没发现出尘子的小动作,他完全沉浸在往事里,至今说起来仍不免难过:“后来的事就挺八点档的,那时候我还小,做事不知道给自己留体面,还去他公司找过他,被保安轰了出来。反正折腾了很久,我才终于接受了分手这个事实。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打电话跟发小借钱买了张回北京的车票,坐在回去的车上,我看着路边的稻田和大树一个劲往后退,心里那股倔劲一下子起来,把我所有的难过都压下去了。”
“你猜怎么着?”刘骁忽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我回北京就要面对我爸,要是我这么可怜巴巴地站到他面前,约莫就不是看精神科这么简单了。”
出尘子也笑了,他不再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仿佛故事发展到这里终于出现了他不知道的情节,追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跟我几个发小借钱,开了家宠物诊所。你别看我这样,我那帮发小里可真是有富二代,人家奶奶的房子拆迁了,一拆把全家都拆成了土豪。他们知道我受了委屈,还想大老远过去帮我揍我前男……”刘骁赶紧把那个字吞进去,换以更简洁明了的词,“……那个混蛋呢。那是我第一家诊所,当时在北四环亚运村那边。刚开始生意挺不好做,天天都像要倒闭,后来做出点名气,大概一年不到吧,我就开始请助手了。差不多这时候,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刘骁深吸了一口气:“他叫我回家,语气还是不好,但是保证不会再干预我的个人生活。头一回我没理,他又来了几次电话,有一天甚至到我店里来了。一年多没见,我没变,他却老了不少。我以前不记得他有这么多白头发,这回见面,他半数头发都白了。”
走到楼前,刘骁和出尘子都不急着上去,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继续说话。城市霓虹太璀璨,显得星星黯淡无光,好在远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