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贺大人!贺大人!!!”
在昱央宫当差的人们显然是没有按宋映辉期待的那样静下去的,反而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越来越吵闹,而且是从宫门口一直吵到宋映辉的窗前。宋映辉在心里暗暗念着他起来后一定要叫小福子扣他们月钱,伸手捂住耳朵,他又朝里翻了翻身。
“贺大人请留步,陛下还在休息。恕奴才不能让你进去。”
这是张福海的声音,宋映辉对他冷冰冰的声音很熟悉,既然张福海已经出面了那么宋映辉更加心安理得地赖床,什么人都要被小福子那个铁面具脸吓退的。
“张公公,陛下他可否下过圣旨说今早不许任何人打扰?”
“不曾。”
“劳烦张公公为我引路。”
“贺大人请恕我不能,陛下正在休息。”
“那就请张公公恕我无礼了。”
“贺大人,擅闯天子寝宫视为……”
“贺稳这便去请陛下起床来定我的罪名。”
宋映辉还沉浸在对小福子能压制千军万马的无限信任中,不成想却听见寝宫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正奇怪来人为何没有脚步声,片刻之间一个平淡的声音就出现在龙床边:“贺稳参见陛下。”
贺稳?
宋映辉朦朦胧胧之间念着这两个字,你个贺稳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小福子都不怕,要造反吗!宋映辉心里没把贺稳当做帝师来看,这半睡半醒之间自然更是想不起这回事来,一心之中大概还是以睡觉最为重要的,所以他又翻了个身回来躺平,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睡相是何等不雅。
凭着一床被子与天地万物隔绝的宋映辉自然是看不见贺稳在看到他两条光溜溜的腿的时候,瞬间小小地抻了一下嘴角。
贺稳没有动静,他只当贺稳是退下了,可当被子突然被掀起的时候,饶是困得紧的宋映辉也一下睁开了眼睛,突然之间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身着里衣用挺尸的姿势在床上呆住了。待他僵硬地向侧面转过头去看清了贺稳那张波澜不惊且无半分愧疚的脸,宋映辉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怒喝道:“你掀朕的被子?谁敢掀朕的被子!”
“回陛下,是臣掀的。”面对宋映辉难得一见的龙颜大怒,贺稳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他就低垂着眼睛,半分不往宋映辉身上看。
“你!”宋映辉怒极,硬是把一双桃花眼瞪圆了。
“臣不便打扰陛下梳洗,请容臣先告退。”贺稳拱手向后退了几步,静立在一旁,墨绿的外袍衣角纹丝不动。
“别想走!给朕回来!”宋映辉又是一声怒喝,贺稳又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这不情不愿的一小步看得宋映辉又是一阵怒火攻心,他不顾自己衣衫大乱,伸手一把抓住贺稳的袖子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脸,咬着牙从唇间挤出一句话:“你掀了朕的被子还如此泰然自若?想挨板子吗!”
“臣……”
贺稳还没说几个字,就被宋映辉拽着袖子粗暴地打断:“抬起头来看着朕!”
第六章(下)
“臣不敢直视陛下龙颜。”贺稳回说。
“给朕看!”
“臣不敢。”贺稳又回说。
“朕要你看你就看!”宋映辉气得一甩手,“掀朕被子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敢!”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一起床就被这么欺负了,成何体统!
“是。”贺稳拗不过宋映辉,只能抬起头来。贺稳身材并不高大,而宋映辉虽然身形挺拔,可毕竟是少年人,还缺几年的时候,因此两人倒是差不多相当的高度。此时宋映辉坐在床榻之上,而贺稳则是立在床前,低头时还不觉有何不妥,贺稳轻轻一抬头,宋映辉便只能看见他细白的长脖子。
别说是直视龙颜,分明就是俯视的。贺稳显然是早就意识到这点了。
宋映辉本就是微微仰头看着贺稳的,这时只得又抬高几分,贺稳那张斯文的脸就直直落入他的眼中了,约莫是那身墨绿色的衣服衬得,这么瞧来贺稳的脸色倒有几分苍白,宋映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嘴唇不仅不带血色甚至有点干裂,在桑灵这么湿润的地方不该如此的。贺稳的五官里最出色的大概就是嘴,形状很好,若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的话,也能看到很漂亮的颜色。
宋映辉皱着眉头去看贺稳的眼睛,大而无神,眼下隐隐带着乌色。定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必然是憔悴二字了。宋映辉沉默不语,就一直盯着贺稳的眼睛看,贺稳也就任凭他看着,不眨眼。
虽说被贺稳掀了被子有些恼火,但总归心里不是刻意为难,现在看着贺稳没半点红润的脸色,火气也消了大半,脑海里还滋长出些愧疚感来,虽然他自己觉得那应该叫做大度。不过总归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原本想说的“你可是不适”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干巴巴的“朕要更衣”,挨板子的事却没再提了。
贺稳轻轻抽出刚才被宋颖一直攥在手里的袖子,他只是一闭眼,又慢慢睁开,不咸不淡地说:“臣这便去找张公公来。”
宋映辉本意是让贺稳来服侍自己更衣的,被这么一说也不好反驳,只能哼哼几声表示默认。
宋映辉被早上这么一通闹也清醒了不少,他想着昨天自己昨天还叫皇姐放心他,还说什么“贺夫子会对我好的”,这不过才是第一天而已,想到这里,宋映辉深深叹了一口气。
张福海正在弯腰替他整理着腰间的佩饰,宋映辉偷偷瞟着张福海冰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