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气转暖的缘故,他穿起了浅青色的衣衫,头发也松松垮垮地用同色的缎带束着。贺稳的睡相其实不太安稳,他左臂平放在桌上,右臂立起,手指半握,撑在额边。
桌上一杯凉茶,还有咬了半颗的青梅,上午讲解过的书卷也堆在一边。
宋映辉低下头仔仔细细看着贺稳的脸,除了在寝宫的那一次,他还没再好好看过。刺和棱角都收回去的贺稳看着倒没那么讨厌了,宋映辉这么想着,目光停留在贺稳眼下暗色的痕迹,看着便觉憔悴,比以往更甚。
这个人是没有休息好吧,宋映辉想起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见到贺稳的时候,他还是神采奕奕的,不过不到两月而已,为什么一副如此疲惫的样子。
宋映辉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他自己,他不喜欢贺稳,贺稳也同样不喜欢他吧,可他们两个人却要整天一起呆在这书斋里,就像同床异梦的夫妻,日子过得越久越觉得烦闷和恶心。
宋映辉听着贺稳平缓的呼吸声,心里有一点歉意。
不知道他早上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仅是这样,宋映辉连他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自己对贺稳一点都不了解啊,还说什么想要拉拢他,宋映辉突然轻声笑了,自己还在心里扎贺稳的小人,却连贺稳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都不知道呢。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求回报的,哪怕是皇姐对自己无限的关爱,都渴求一份回报,虽然这份回报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足够了。宋映辉想要贺稳一颗忠心,他却没有可以回报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不知道贺稳所欲所求为何,但要想知晓这点,宋映辉明白自己还缺一颗诚心,一颗去了解贺稳的心。
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是他需要的,所以先从接近这个人开始吧。宋映辉暗暗抱定了新的决心,这枚棋子他一定要收入囊中,不落他人之手。
似是感受到了宋映辉凌云的壮志,贺稳微微皱了皱眉头。撇到贺稳将要醒来的样子,宋映辉一阵惊慌,他不知道怎么向贺稳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并不是有意的,可他毕竟盯着人家的睡脸看了好久。不想又做些蠢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宋映辉觉得趁贺稳醒来之前一定要逃出去才行,他踮起脚尖,然后撩起宽大的袍子抱在一侧,一面盯着贺稳的动静一面蹑手蹑脚地向门口退去。
许是上天对宋映辉图谋收服贺稳一事觉得好笑吧,宋映辉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容易出差错。
原本还是挺顺利的,一步一步挪得也挺迅速,只是宋映辉忘了流渊阁的门槛究竟有多高,腿上少使了点力,堂堂天子被区区门槛摔了个仰面朝天。
宋映辉下意识忍着不叫出声,可那么一大个人砸在地上的声音就足够把浅眠的贺稳吵醒了。
贺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挂在门槛上的宋映辉,像被翻了面的乌龟一样四肢大开。抖抖睡得有些发麻的双腿,贺稳迈着步子走到门前,俯视着宋映辉一脸的羞愤,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然后才伸出手去要扶宋映辉起来。
“朕不要你扶!”宋映辉激动地用宽大的袖子打开贺稳的手。这个阴险的人!还说什么“参见陛下”,生怕朕不知道你看见朕丢脸了吗!
“陛下,地上凉,请先起来吧。”贺稳无奈。
“不用你说,朕知道!”宋映辉当即一发力,一个鲤鱼打挺“嗖”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正要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好身手,不成想他忘记自己中午是为何才来流渊阁的,突然这么一伸展,还没等他稳住,就浑身通常地打了一个清晰的嗝。
贺稳一愣,然后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宋映辉面上又是一红,许久都未退去。
“笑什么笑!你这是嫉妒朕的御膳房美味无比!”宋映辉这纯属是恼羞成怒。
“臣不敢。”贺稳平复了表情。
“你就是,你什么都敢。”宋映辉委屈地撇着嘴,大有一副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架势。
“臣……咕噜。”
“嗯?”宋映辉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发现它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缓缓抬头去看贺稳的肚子。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既然不是自己的,那就是……
“你没用午膳?”宋映辉本来是该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不过当他对上贺稳眼下的乌青,突然觉得笑不出声来了,休息不好又饥饿,难怪这般憔悴。
“臣的住所较远,若是回去用了午膳,怕会耽搁时间。”贺稳规规矩矩地回说。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