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移动。」育斯特终于转头看着分奇,「我从那里……」他指着对面的座椅,面无表情的说:「换到旁边那一张、再换到后面那一张,然后才坐在这里。我不是一动也不动。」
如果是平常,分奇绝对会因为育斯特的这番回答而爆笑。但是,看着育斯特极度阴郁的神色,他却笑不出来。
「好吧,随便你。」分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怕育斯特的肩膀,依稀感觉这个瘦削憔悴的男人似乎不由自主的全身轻微颤抖。「……别太勉强。」
育斯特没有回答,依旧怔怔的盯着前方。
艾德·史密斯走到办公室门前,将原本贴在上面的「彼得·葛拉汉,md,外科主任」的名牌摘掉,转而贴上「艾德·史密斯,ph.d.,外科主任」的新名牌;接着向后退了两步仔细端详。
这扇门只是贴皮木板,不像他以前服务的地方,是昂贵的实心樱桃原木;办公室里的家具都是铁、铝或福米加材料,不像以前的办公室里是全套桃花心木家具。和以前的豪华相比,这里朴素的近乎简陋,不只是办公室,整个工作环境里的设备器材都和以前无法比拟。不过,他的心态却比以前来得更充实、更积极。
这是艾德·史密斯新官上任的第一天,还自告奋勇的值晚班:他想早一点掌握医院的情况。从纸箱中拿出妻子和儿子照片,放在桌上;接着便披上白袍走出办公室。
夜晚的医院相当奇特,史密斯心想,最可以看见每个专科的特色:急诊室里的紧绷张力,有时甚至人满为患;妇产科的温馨和充满新生的感动;然而在胸腔外科、放射科等处则是冷冷清清,偶尔可以看到一些表情木然或无奈的家属,在走廊上伫足或踱步。
突然间,在检查室门外的座椅上,一个人影吸引了史密斯的视线。
那个人呆呆的瞪着检查室,在卤素灯照映下,脸色几乎和铝门一样惨灰;眼眶笼罩着一圈石墨色的阴影,神情恍惚。
「那是谁?」史密斯走到护理站,小声的问:「那一科的病患?怎么那么晚了还在这里?」
值班护士探出头,「史密斯主人,那个人不是病患,是病患家属。」她从桌上找出一份病历,「……找到了。呃,艾蜜莉·育……育斯特的父亲。艾蜜莉正在检查室里等着做心脏检查,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我们已经劝了很多次,他就是不肯回去。」
「在哪里瞎等有什么用?真笨。」史密斯拿起病例看了看,摇摇头,大步走上前去想劝他离开。
「育斯特先生?」当史密斯走到身边叫了几声,育斯特却浑然不觉。直到被史密斯拍了拍肩膀,育斯特才受惊似的猛然转过头。
「……」史密斯看着育斯特的脸,竟惊讶的一时语塞。眼前的人有着非常出众的俊秀外貌,但却被忧郁和压力侵蚀到憔悴枯槁,在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个人会眼睛翻白突然暴毙。「育斯特先生,您好,我是新任的外科主任:史密斯。请问您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呆了两秒之后,育斯特才摇摇头,缓缓的说:「……您好。我没坐多久,我会等到艾蜜莉检查结束,带她回家。」
不太妙,史密斯心想,这个人已经开始恍神。他突然灵机一动,「没问题。不过,能否麻烦您跟我到护理室一下?我必须为您做过检查。」
「为什么?」
史密斯笑了,「这是新的项目,叫『遗传源检验』。要比对您和令嫒的体质先天差异,可以帮助找出令嫒的原生病理。」
这样随便胡诌的借口,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史密斯很怕被对方听出破绽;然而育斯特一听到可以帮助女儿,却毫不怀疑,动作迟缓的站起来,跟着史密斯慢慢的走到护理室。
一刻钟之后,史密斯看着检查结果,轻皱了一下眉头,情况比想象中更糟。他请护士倒了两杯咖啡,然后没头没脑的说:「育斯特先生,您知道今天是我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