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快一年,我和万海涛各自都升了职,他在那里当上了服务员的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大堂经理。工资自然是比以前高了许多,但喝酒的事也少不了,他要和客人打好关系,好让他们能再次光临,酒水里都有他的提成,卖得越多他也就挣得越多。卖的酒里面有一小部份是被他自己喝掉的,灌不了别人就只能死灌自己,用他的话来说,别人喝掉是自己的钱,他喝掉的却是别人的钱。
我没再去送外卖,开始做收银,在我们这个店,这已经算是升职了,刚来的都送外卖,等有新人进来了,便让新人去送。对于这份工作,我算不上是喜欢,但我自知没有万海涛那种社交能力,可以在夜场混得风声水起。
离家前一夜的失眠,让我有了开始写日记的习惯,我并非每天都会写上满满一夜,有时候累了便只填个日期,下一行写上“程浩晚安”这四个字。日记本是棕色软皮的外壳,前
几页有三年里的日历,我将一些较为重要的日子勾了起来,家里人生日到了,我便会打上一通电话。
这一年春节我没有回家,除夕夜那天我打了一个半小时的长途,程欣一直让我别挂电话,她说家里正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们吃着聊着,这样一家人也像是在一块过年。当时我和万海涛正盘腿坐在床上吃着从店里打包回来的全家桶,手机开着扩音,万海涛也朝电话嚷嚷了几声,说让他们放心,在外面他会照顾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我便将一整只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深圳几乎没有冬天,要冷也就冷上那么一段时间。四处绿化做得很好,道路旁栽种的树是我在家乡未曾见到过的,树枝上都挂着长长的根须,似乎是在这潮湿的气候里它们能够隔空吸取养份,一棵棵生得枝长叶茂。
在这里,有些畏惧高温的人不爱出门,尤其是怕被紫外线晒伤皮肤的姑娘们,她们出门的必备品是遮阳伞,五颜六色装点着被烈日烤灼的小镇。可这里一到夜里便是另一番景象,几乎镇上所有的漂亮的女孩子都会在晚上七八点出门,一个个穿得凉爽性感,霓虹灯下的脸更是妩媚精致。刚来时,万海涛沉醉在这样一副景色之中,时常拉着我趴在天桥上看路过的女孩儿们,顺道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般他说什么我就附合什么,这一切在他眼里是美好的,充满诱惑的,但对于我来说她们就如同花店里的鲜花,我能做到的仅仅是欣赏。
后来万海涛再没拉着我去过天桥,眼光也不再在姑娘们的身上停留,他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女孩儿,越是好看的就越是脏。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也觉得这种话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他告诉我这些女人都是在夜店上班的,赚的都是卖肉的钱,他们ktv就有这样的,陪喝酒两三百,□□一两千。他不再称她们为“女孩”而是“女人”,似乎从他得知这些美丽的面容之下暗藏着的无耻交易后便对所有女孩都失去了信心,觉得她们都是一样的。
可他还是遇到了一个“女孩”,就在ktv楼下的奶茶店里,那女孩是里面的服务员,他叫她奶茶妹。我见过她几次,都是万海涛硬拉着我去的,说是喝奶茶其实就是想向我炫耀他独到的眼光。这女孩长得还不错,扎着又粗又黑的马尾,皮肤白皙也从不化妆,说起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从万海涛与她的对话中,我察觉到了这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我将这话同万海涛说了,他却满不在乎,并斗志满满的说一定会将她追到手。
这是他的初恋,怀着他年少的一切热情与纯真,怀着他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憧憬,然而就像许多人说的那样,初恋多数是无疾而终的。他成了多数人里的其中一个,并且以一种非常戏剧话的形式而结束。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万海涛用员工内用券开了个包厢,说是给我过生日,并且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场所,这要是换作平日我肯定不会去的,但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要拒绝便是对不起他这份心意。我叫上了店里同我一起上班的两个女孩儿,万海涛则邀请了他单恋了三个月之久的奶茶妹,还有ktv里同他玩得最好的一个哥们儿。
那是我十七年来第一次喝酒,尝到啤酒的苦味之后,我几乎是屏住鼻息喝下去的,我更是难以理解万海涛这一年来是怎么用味觉来同这些啤酒打交道的。从小到大,我唯一喝过带酒精的便是自家做的酒酿,但那也是只陈了几天的新酒酿,味道甜美不说,而且还喝不醉人。一小支瓶酒我仅仅喝了三分之一,任凭万海涛怎么劝我都不喝。
他那天还要上班,只能隔一会儿过来一趟,于是他就让他兄弟带着我玩游戏,可是我太笨,一直都在输,输了却又不喝酒,摆明了是占别人便宜。酒不会喝游戏也不会玩我,最后只能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沙发上。后来万海涛又进来一趟,他知道我喜欢听孙燕姿的歌,便一连点了十几首她的歌说是让我唱,我接过话筒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伴奏响了起来他就在一旁催促我唱,我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这是我第一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