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惊澜的居处离去时,他说想来临砚这儿看一看,临砚便带着他来了。
在屋子里坐了片刻,临砚给他递了杯清茶道:“我这儿没有备点心,招待不了你。”
许笑飞喝了一口放下,笑了笑,起身道:“算了……还是别麻烦了。”
他看得出,沈惊澜一走,临砚就再也掩饰不住疲惫的神色。
也许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而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一点一滴的失落与消沉。为了沈惊澜的病,他实在已操心得太久,精神绷得太紧了。
见他要走,临砚便叫来一名侍从,交代几句,让他带着许笑飞去给他安排好的住处。
他自己似乎就连一步都懒得再走,在许笑飞离去的时候,把他送到门外,就目送着他不经意地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许笑飞被领到了他的住处,有一方院落,几间屋舍。院子也很不小,看来天绝教一点都不缺地方。
他把那领路的侍从遣退,独自走进厢房。房里的物事都是簇新的,材质很好,床铺看起来也很舒服。
许笑飞脱衣,在床上躺了下来。他伤势未愈,也觉得有些累了。
然而……他又如何能睡得着?
他睁着眼睛,躺了不知多久,直到透着萧瑟霞光的窗子,投进来的已是一片最深沉的夜色。
他忽然又坐起了身。
心脏咚咚地跳,他很担心……他实在放不下心来。
他披上衣服,出门去找临砚。循着离去时的记忆,他走回那个有一池水、几棵树的大院子。一路上无人阻拦盘查,大概临砚已替他交代过了。
他一进庭院,就看见了临砚。
他几乎失声叫出来。
临砚竟还像他先前离去时那样,坐在檐下的石阶上,连坐的姿势都好像没有动过,神色痴痴地望着面前虚空。他的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具傀儡。
天绝教的左护法,本来沉着而机敏,绝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对他的去而复返,临砚一时间竟都没有察觉,片刻后,眸光才开始流转,最终凝聚在他脸上。
他就这样……在起了露水的夜里,在这儿坐了一个晚上?
此行获得了如此多的善果,本来是很不容易,应当庆贺一番的事——按照品果大会的旧例,就连正道第一大派昆仑,想分到半成的果子也很勉强。但这样出色的结果,在他心里也顶不了什么用。青绿善果就算有效,也只能拖延少许时间,治标而不治本。
许笑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痛楚,闪现在他身前,弯下腰去,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别担忧,”许笑飞轻轻道,“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他抱着怀里的人,安慰着他,语声温柔,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再加上我一个,我陪你一起去替他找解药。找到为止,绝不逃跑。”
“你也知道我,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我想找的东西,还真没有几样找不到的。”
临砚一直没有说话。
许笑飞忽然感觉到胸前温热,被什么濡湿了,他垂下眸子,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仍是无言地抱住了这个人。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他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实在很难言语。
恍惚间……他从眼前浮现的幻象里捉住了什么,这也许是他最接近被他遗失的过去的一次。他虽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从何而来,但他始终记得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现在他已无比确定,这件事就是他刚刚对临砚的许诺,就是找到法子救治沈惊澜,也挽救他们两个人深陷的痛苦。
许笑飞的语声,变得更加坚定。
“我答应你,一定救回他。”
一定。
第54章 溯回
许笑飞坐在榻上。
他把临砚劝去休息,自己则返回居所, 反锁门扉, 要任何人都别来打扰。
他要抓住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灵光。
颅脑开始隐隐作痛,首先浮现在他心神中的, 是那数度于梦里相见的少年——那个第一次见面时婉拒了他, 后来却历经辛苦前来寻他的少年。他瞧见了一幅画面,这个人卧在床上, 好似重病在身, 目光凝注自己,唇瓣翕动, 说着什么。想来所说的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在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许笑飞的心也不禁揪紧了。
画面一转, 他又看到自己,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端坐于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法阵当中。万千道繁复的篆字符咒, 从上方垂落而下;无数点幽幽烛火, 在法阵中暗含玄机地分布,映照着他冥合双目, 神色沉静的脸。
头疼得越来越厉害, 许笑飞仍艰辛地继续回想。就在他将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段清晰的记忆,猛地灌入了他的心底。
梦境·五
他一落入梦里,立刻发现,这里就是他刚刚记起的那一幕。
那人卧病在床,而他守在床边。
昔日的青春少年,看起来已长了许多岁数,一头乌发都变作霜白,神情里也有几分沧桑。不过,好歹是修行在身,脸上并无皱痕,不显老相。
他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薛因。
是他所爱之人的转世。
“别胡思乱想了,”他正劝薛因,“我请动了净水医仙来医治你,他很快就到。”
“你不必……安慰我